第1799章 延毕吧,666是个吉利数字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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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伦敦,属于盛夏午后的倦怠。
海德公园的蝉鸣似乎都比往日聒噪几分,声浪一阵压过一阵,像在追赶什么即将逝去的东西。
世界杯决赛那晚,齐达内惊天一顶,马特拉齐应声倒地,全球直播信号黑屏的那几秒,足以让无数酒吧爆发出混合着错愕、愤怒与荒诞的喧嚣。
可对英格兰而言,他们的喧哗与伤痛早已提前散场,三喵了个咪军团内部的的派系林立如同中世纪村霸割据,场外太太团的购物血拼、争奇斗艳乃至互相撕逼的花边新闻比战术分析更抢版面,那点“足球回家”的卑微念想,早在点球噩梦与更衣室的低气压里碎了一地。
光荣与梦想,最终消弭于内耗与浮华的口水中,只留下一地鸡毛与一声复杂的叹息。
小雅各布在公寓里摔了遥控器,用英法德意四国语言并夹杂着WQNMLGB,烤嫩羊,骂了半晌,最终归结为“一群被荷尔蒙和英镑塞满脑子的傻逼”,至于为什么这么大的气性,因为这只深谙操作,但依旧固执的赌狗输了点儿钱。
之后又在李乐这边赖了几天,享受着“李记私房菜”的抚慰,还有当教父的欢乐,顺便将世界杯期间押注赢来的零花钱,做了“战略性“”投放,除了二十万镑注入风雨飘摇后正在重组的“指南针”基金,算是友情赞助兼风险投资。
另外则与李乐、安德鲁临时组成“地狱仨天使”,三人凑了二十万,投给了时威那个被小雅各布刻薄评价为“UI设计如发酵狗屎,透着股‘我很丑但我便宜’的绝望气质”的优惠券网站——Hunter。
钱不多,主要用来更新那台嘎吱作响的服务器,以及,重中之重,赶紧招两个能拯救视觉灾难的美工。
做完这些,这位爷便收拾行囊,重整旗鼓,飞赴红空。
目标是一家经营状况微妙的娱乐影视公司。
在听了李乐对姜小军花了自己小三千万,到今天已经拍了两年还没拍完的那部,太阳不一定哪年、打哪儿升起的公益兼孝心的电影之后,小雅各布那颗热衷于在边缘试探的心脏,反而笃定地认为,大陆的影视市场,尤其是对接红空资源、操作灵活的项目,机遇正在酝酿。
“当所有人都觉得坑的时候,也许就是站在坑边,准备捞鱼的时候。”他如是说,眼中闪烁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光芒。
李乐对此只翻了翻眼皮,心道这傻逼毛猴子怕是还没领教过国内那潭水的深浅与某些圈中人的尿性,但转念一想,让这“外来的和尚”去和有志于在文化产业“浮食”里分一杯羹的曹尚一起“狼狈为奸”,倒也算“门当户对”。
一个有钱有渠道有圈里人喜欢的那种“国际视野”,一个有人脉有地头有灵活身段,便很“诚挚”地祝福小雅各布马到成功,和曹尚一起“死得其所”,大家撒花啊~~~~~
安德鲁的节奏则紧密而高效。在帮那位FSA监管委员会的委员凯蒂·斯科特女士,将她女儿艾米丽稳妥送进小摩某个衍生品定价组担任暑期实习分析师后不久,他便收到了确切风声:经历严格审查与整改后,指南针基金预计在七月底前获准恢复部分执业活动。
尘埃尚未完全落定,但通往光明的门缝已经打开。安德鲁立刻行动起来,带着劫后余生、愈发谨慎也愈发渴望证明的韩远征,开始与先前筛选出的两家目标公司进行深入接触与条款博弈中。
西装革履,锱铢必较,将危机后残存的价值一点点榨取、夯实。
韩远征眉宇间的沉郁被一种紧绷的亢奋取代,只是偶尔深夜复盘,看着窗外金融城永不熄灭的灯火,他会想起王铮那张曾意气风发的脸,想起盛镕的惊慌失措,还有Le Gavroche那晚杯中红酒摇晃出的、复杂难言的光影。
大小姐带着笙儿和椽儿,也在这略显纷扰的七月,登上了返回燕京的航班。
婚礼筹备已进入最后阶段,诸多细节需她亲自定夺,至于李乐这个移动背景,不重要。
两个小家伙对离开“小李爸爸”固然依依不舍,在机场搂着李乐的脖子,一个喊“爸爸要快点回来”,一个用柔软的脸颊蹭他的胡茬,弄得李乐心里酸酸软软。
但“爹妈结婚你俩放炮”这个崭新、神圣又似乎非常好玩的“职业”,对俩娃的吸引力无疑是巨大的。
李乐用“穿最帅的小西装,最漂亮的小裙子”、“在花瓣雨里走路”、“有很多很多糖吃”等美好画面持续“蛊惑”,终于成功将离愁别绪转换为了对盛大派对的期待。
看着他们牵着大小姐的手,一步三回头却终究雀跃地消失在登机口,李乐站在喧嚣的机场,回味过昨晚的一二三四次之后,顿时觉得四周空落落的。
于是,热闹骤散。海德公园边的大宅忽然静得能听见灰尘缓缓落定的声音。只剩下一老一少一狗。
老头腿脚已利索许多,拐杖成了摆设,更多时候是挥舞着指点江山的道具,查尔斯三世依旧那副看透世事的淡然模样,只是李笙走后,它头顶缤纷的丝带造型终于绝迹,恢复了一头朴素的黄白乱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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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爷仨索性又搬回了帕丁顿的奥丁公寓,那里更紧凑,也更适合“空巢”状态。
通往后院的门一关,将那个短暂承载过家庭喧闹、烧烤烟火与跨国资本暗流的“场域”暂时锁在身后,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某种更单纯、也更个人化的轨道,当然,如果忽略掉书桌上那摞越堆越高的文献和笔记的话。
直到一天清晨,和几个安保干了一“架”,浑身筋脉俱通的李乐,正围着触犯琢磨今早吃点啥的时候,手机响起,眯眼一看,是克里克特短信,简洁如军令,今早九点,小教室。你的学年总结,我们需要谈谈。希望你这半年,不止精进了厨艺,李。另外,带上那个老瘸子,要是他还能喘气儿的话。”
李乐一个激灵,这才恍然惊觉,博二的日子,竟已到了要“收尾”盘点的时刻。
窗外,七月的阳光明晃晃的,带着暑假特有的、略带散漫的炽烈。
暑期的LSE,仿佛一台高速运转后骤然冷却的精密机器。
主楼大厅不复平日摩肩接踵的喧嚣,只剩下高跟鞋偶尔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孤寂回响。
走廊两侧的布告栏贴满了过期的讲座通知和社团招新海报,边角微微卷起,透着股繁华落尽的倦意。
森内特今日穿了件浅亚麻色的西装,没打领带,拄着拐杖的步伐比之前稳健了不少,只是嘴里依旧嘀嘀咕咕,“如果还在喘气?克里克特这女人,对一位伤病初愈的学术同仁,就没有半点温和的词汇吗?”
“教授,您上次当着她面,说她的新书索引编得像醉汉走出的之字形路线时,可也没见多温和。”李乐提着装满了论文打印稿和笔记的厚重公文包,实话实说。
“那是学术批评!精准,且必要!”森内特振振有词,灰白的眉毛扬起,“她这是人身攻击,粗鄙,且毫无建设性。”
两人嘀嘀咕咕,来到那间约好的小教室,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冷气机低沉的运行声,以及一种熟悉的、纸张与秩序混合的气息。
李乐推开门,克里克特教授已然端坐其中。她今天穿了件铁灰色的衬衫,扣子系到最上一颗,外面罩着件薄款的马甲,银发依旧盘得纹丝不乱,像一座微型冰川镇在长桌尽头。
窗外的悬铃木枝叶浓密,滤进来的光线将她面前的笔记本封面映成一种冷调的苍绿。
“教授,我们来了。”李乐出声示意。
克里克特从笔记本上抬起视线,目光先掠过李乐,在他脸上停顿半秒,仿佛在评估某种实验样本的保存状态,随即转向森内特,灰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哦,看来我们的病人终于康复到能进行长途跋涉了?”她语调平缓,用词却像细针,“没有引发旧伤复发,或需要中途歇息补充葡萄糖或者做AED,真是医学奇迹。”
森内特丝毫不恼,反而笑吟吟地拉开克里克特对面的椅子,慢条斯理地坐下,将拐杖小心靠在一旁。
“亲爱的教授,关心则乱。我这把老骨头,经过李乐家那些高热量、高复合调味料的滋养,以及两位小哲学家每日进行的形而上学拷问,其坚韧程度已远超预期。倒是你,”他身体微微前倾,故作关切,“还坚守在这空荡荡的堡垒里,与这些不会反驳你的纸张为伍,不觉得.....有点寂寞?或者说,偏执?”
“与清晰、有序、服从逻辑的文本相处,远比应付某些打着学术幌子、实则思维散漫如野地杂草的头脑要令人愉悦得多。”克里克特面不改色,抬手示意李乐也坐下,“至少,纸张不会在讨论涂尔干时突然岔到恐龙灭绝的火山说与陨石说孰优孰劣。”
李乐小心翼翼的将臀部无声的贴到凳子上,秉着呼吸,生怕自己无辜的被殃及。
森内特哈哈大笑,竟有几分得意,“你看,知识传递的多维性与趣味性!僵化的头脑无法理解,跨学科的灵感往往诞生于看似荒谬的碰撞。顺便一提,我最近认为陨石说的证据链更完整些。”
克里克特从鼻子里轻哼一声,“看来腿脚是利索了,希望你的脑子也恢复如初。”说完,不再纠缠,直接翻开面前的文件夹。
“首先,关于你博士二年级的学业论文与发表情况。”克里克特从手边拿起一份薄薄的清单,戴上眼镜,“一篇SSCI,Journal of Contemporary Ethnography,《礼物、债务与符号资本,非正式经济交换的伦理边界》。”
“两篇理论综述,《结构主义之后:当代亲属关系研究范式流变评述》,以及,《阈限概念的旅行:从仪式研究到数字移民身份建构》。就这些?”
李乐坐得笔直,感觉那目光正在给自己的学术产出称重,并且似乎对秤杆的高度不太满意。
“是的,教授。田野调查和基础理论的学习阅读,占用了主要精力,理论梳理和成文发表,确实....进度上有所权衡。”他试图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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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衡。”克里克特教授重复了这个词,语气平淡,“数量上,符合最低要求。质量上,”她顿了顿,“那篇SSCI,材料尚可,分析方法中规中矩,结论....不够锋利。你在小心翼翼地论证一个多数人凭直觉也能感知的现象。”
“弱关系在特定压力下可能发挥关键作用,这没错,但你的分析停留在描述其如何强化,对为何在此群体、此情境下能实现这种非常态的强化,挖掘不足。”
“是制度性空缺?是资源极度稀缺下的特殊博弈策略?还是这个群体本身筛选机制造就的某种同质化前提?你触及了边缘,但没有深入核心。”
说着,老太太抽出那篇SSCI论文的审稿意见复印件,“审稿人A认为,你的个案选择具有启发性,但理论对话的深度可以进一步拓展,审稿人B欣赏你的细节,但指出对边界的动态性刻画稍显模糊。”
“最终能够发表,得益于你扎实的理论,以及.....”老太太瞥了眼森内特,“你的另一位导师在某些方面的声誉,编辑给了修改后发表的机会,而非直接拒稿。”
森内特似乎不觉,微微颔首,仿佛在说“不客气”,但眼里分明闪过“看,关键时刻还得靠我”的细微光芒。
李乐脸上有些发热,但依然保持镇定。
“至于两篇综述,”克里克特继续道,语气稍微缓和了那么一丝,或许只有百分之一,“文献覆盖面够广,梳理也算清晰。有前瞻性。但问题同样存在:述而不作。你像一位尽职的图书管理员,把书架整理得很漂亮,但没有告诉读者,为什么这本和那本该放在一起,它们之间的对话可能激发出什么新的问题。综述不是目录,李,它本身就应该是一种观点交锋的场域。”
她将清单轻轻放回桌面,“总体评价,合格,但平庸。没有展现出应该有的敏锐的、甚至有点刁钻的观察力。”
“你在田野笔记里敢写的那些大胆联想和尖锐设问,为什么到了正式论文里就变得如此温吞?学术规范不是臭袜子。”
李乐张了张嘴,想狡辩一句,但看到克里克特镜片后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在这老太太面前,任何抱怨都是软弱的表现。她关心的永远是你能否在规则的钢丝上,跳出最惊险也最优美的舞步。
下意识瞥向森内特,指望“主导师”说给句公道话。
森内特正端起李乐刚才顺手给他倒的水,闻言慢悠悠咽下,推了推眼镜,“嗯,克里克特总是如此犀利。不过李乐啊,比起你第一年那篇试图用博弈论模型解构中国农村婚宴席次安排、结果被批得体无完肤的论文,这一篇至少.....能看出是出自人类学专业学生之手了。进步显着,值得鼓励。就像小学生从不及格考到了六十分。”
李乐,“.....”
这特么鼓励听着比批评还心塞。行吧行吧,其实也挺好,自由又不求博士毕业就变成博导,这数据,还挺好。
“第二项,”克里克特无视这小插曲,翻过一页,“你的核心田野调查,关于伦敦留学生群体的身份认同与实践。学期初你提交了初步设计,现在是阶段性总结的时候。”
“我需要看到清晰的进展脉络、关键发现、遇到的挑战,以及下一步计划。”她目光如手术灯般罩定李乐,“口头简述即可,但需要结构。给你十分钟。”
李乐定了定神,将纷乱的思绪拉回正轨。
他略去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资本博弈与私人交谊,聚焦于学术观察,从最初通过学生会、校友网络接触到的相对同质化“精英圈层”,到后来因指南针基金风波而观察到的内部裂变、风险应对策略分化;再到通过袁家兴、时威延伸触及的“奋斗型”普通留学生群体,他们的经济实践如何成为理解其生存策略与社交网络的窗口;以及作为负面参照的司汤达案例,所揭示的制度疏离、文化迷失与越轨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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