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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齐声应是。

沈星站在位置刚好的是背对着大相珈蓝寺的,她也环顾,但并没有第一时间看见身后的寺庙,闻言猝不及防,她一愣:“大相珈蓝寺?”

有些心事,因为连续的紧张暂时忘却,说实话她现在的形象也颇有些狼狈,一头一身湿透,穿着有些过大的黑色水靠,紧紧束起的鸦黑发髻还沾着一点一点的不知名的浮萍水藻。

猝不及防,这个大相珈蓝寺撞进她的鼓膜上,她一下子愣了,站了片刻,她终于慢慢回头。

远处群山巍峨,黑蓝和大半已经泛白的天际之下,一片红墙黄瓦和宝塔在东边的一座平缓崇山的面西山上,夜色最后隐退,薄薄雾霭笼罩,庄严宝相的佛寺在昏暗和晨光交错中岿然不动。

猝然入眼,心像被一只手捏了一下,又酸又紧的。

半晌,她小声说:“原来这就是大相珈蓝寺啊?”

错过了一辈子,她终于见到它了。

……

一行人往大相珈蓝寺飞奔掠去。

穿林过树,长草刷刷,期间赵怀义和顾敏衡小声问进展,裴玄素没有多说,只微微颔首。

在场的都是心腹,知晓的全程,奔波厮杀下水一夜都颇为惊险疲惫,但他们都从裴玄素遣他们警戒那个万分谨慎的态度嗅到了些什么,当下精神大振,互相对视咧嘴,一种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开心。

在场的绝大部分的都是阉人,东西提辖司和宦营这些个阉人一路走来太艰难了。

赵怀义顾敏衡等人先后对视,都不约而同望向前方携沈星飞掠的裴玄素,他们的督主,希望在他们的督主的带领底下,他们真的能走出一条新路活路来。

当然,哪怕最后失败了,他们也不会后悔!

众人暗自深吸一口气,提速飞掠紧随其后,紧紧簇拥在他们的督主身后。

很快就抵达大相珈蓝寺。

裴玄素等绝大部分人进去,吩咐贾平房伍去取衣服,顾敏衡则去联络张臣了。

很快顾敏衡和张臣带着几个人匆匆赶出。

裴玄素用印,赵怀义亲自写了,把三封飞鸽传书发出来。

这时候去客院取衣服的贾平房伍也回来了,大大小小二十多套,裴玄素换了衣服之后,他已经询问过张臣了,昨夜明太子的人确实突然现身并直奔东北方向去了,留下来的就算有,估计也就一两个。

于是裴玄素吩咐顾敏衡和张臣,带人去许愿池,掀开盖子看一看个栏井。

他淡淡道:“这些和尚,大约也不敢说什么。”

既藏匿下太.祖皇帝的安排,不管是不是自愿,这会儿两宫争斗的白热化关头,珈蓝寺这个秃驴就算被掀了许愿池井盖怕也只会掩下当没事发生。

这些琐碎事情就不说,顾敏衡带着张臣等人这就去了,其余人换好衣服的,就三三两两,坐在树荫下休憩等待,或就着寺庙里弄来的伤药和布料重新包扎伤口。

大家伤势也不重,籍着刚刚取得阶段性成果,气氛都挺好的。

冯维是个爱热闹的性子,他伤最重的,左边胳膊厚厚包着还挂在脖子上,不过他这人闲不住,刚把胳膊挂上就和贾平房伍嘀咕着跑去寺里和尚的灶房弄点斋菜当早饭。

贾平房伍可不敢在裴玄素面前造次,怂恿冯维来了,冯维可不怕,凑过来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裴玄素斜瞟他那只挂着的手臂一眼,受了伤都不消停,他骂道:“去吧,滚!”

大家哈哈大笑。

顾敏衡蹲在树荫下,他外表清秀像个文士似的,但动作很粗放,咬着根草茎嘻嘻哈哈嘲笑冯维一轮,和冯维互相笑骂,大家哄堂大笑,马上跑出来几个人,和冯维他们一起去了。

话说大家都挺饿的。

裴玄素心情也不错,微微勾唇,瞥了一眼冯维这个混账东西,转身就往沈星换衣服的方向去了。

沈星已经换好衣服了,从草丛里出来,把水靠放在大家换下的一堆里,等会一把火处理了。

她正叮嘱徐芳和徐容赶紧去换了伤药,徐芳受了点伤,在后肩划了一道,不过巴掌长半寸深,非常轻,之前条件有限,就先把身上的金创药紧着给冯维几个止血去了,自己剩下有的才随便撒了点,也没包扎。

这会儿伤药和洁净干布尽有了,徐芳他们坚持先护着她换了衣服,沈星只好匆匆换了出来了。

裴玄素疾步行来,听了半截,吩咐徐芳两个:“先去包扎。”

“景昌跟着梁彻和韩勃,应无妨碍,不必担心。” 徐喜和徐守也在那边。

徐景昌也一同下水,但上来的时候,一下子杀乱了,徐景昌跟在韩勃的身后杀过去支援梁彻,就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往这边来。

裴玄素纵观全场,心里有数,楚元音连同她的两名高手护卫及严婕玉遣出跟楚元音他们一起过去的史玉三名女官都没在了,也不知哪里去了。

倒是梁彻先前挤出来凑够十来人的最开始和楚元音他们一起动身的那几名宦卫在场。

徐景昌跟着韩勃梁彻往西边去了,裴玄素率人从另一个方向突围的时候,前者已经去到山峡边缘,应无大概的。

这次死伤有,但成功斐然。

这些就不多说了,沈星这人心软,裴玄素尽量不让她见和说些血腥的事情。

裴玄素温声说:“你也别担心,韩勃和梁彻会关照景昌的。”

树下,江风和山风呼呼,清晨还不热,下了一遭底下冷水此刻浸体的凉意。

徐芳和徐容看了沈星一眼,沈星微笑点头,他们就先去包扎换药了,裴玄素过来了,邓呈讳张合杨辛等人也在,不用担心,于是从善如流去了。

邓呈讳张合他们默契站远一点儿,树下就裴玄素和沈星两人,晨风徐徐,裴玄素拉沈星到树后,避开众人的视线,他拥着她说的。

“嗯,那就好。”

沈星确实惦记这这事,山峡那边黢黑里遍地血腥,她当然也看见了,但她只能尽力不去想这些。

站在晨风里,裴玄素是从背后拥着她的,她靠在裴玄素的怀里,深深吐纳了一口气。

山中虫鸣鸟叫草木摇曳,空气很清新,她一身有点过大的男式绸缎杏色襕袍,看起来有点清隽公子般秀美,白皙面庞和一段修长玉颈,鸦青的半柳叶眉和眼睫,水道一役颇有几分动魄惊心,她缓过奔跑的红晕之后,脸色有点苍白。

晨风拂面,让她看起来晶莹剔透,顾盼间有几分紧张和脆弱。

沈星这个方向,她可以望见山顶的大相珈蓝寺位于中轴线的后殿。

红墙黄瓦,阔大恢宏,有种佛寺特有的庄严和佛性,是大相珈蓝寺仅次于大雄宝殿的第二大殿宇,不管从哪个角度,仰头都能看得见它。

那就是弥勒殿了吧?

沈星回身,她对裴玄素说:“我们去看看把?”

都已经到了这里了。

是不是注定让要她知道呢?

可惜,已经迟了这么多年了?!

沈星有些急切的样子,路上她已经和裴玄素说过,并且表达过如果有时间,想上去看看的意愿,裴玄素也同意了的。

此刻看着她仰面一脸希冀,裴玄素暗暗深吸一口气,俯身温柔吻了她的唇。

他心里想的是,堵不如疏。

他是决意要好好经营他们之间的不亚于的夫妻关系的。

按照这个节奏,等她看完这个,就差不多该结束了吧?

她大概会再伤心一轮,但等这轮结束之后,他就差不多可以劝她将那些前生旧事放下了。

这是两人说好的。

沈星不会骗他,她既然答应了,难过但也会去做的。

到时候,两人就该翻开新的一页的。

这么一想,裴玄素甚至生出一丝期待。

两人拥吻了片刻,他松开她,给她整理了一下还湿的发髻,把一点一点的水藻都给捻出来。

他握着她的手,也抬目去看那已经在朝阳下折射出金光的弥勒大殿。

裴玄素冲她笑了一下:“那咱们走吧。”

上去一趟,正好下来吃早饭。

不过,希望沈星悲伤能少一些,心情没有难过,还有心情吃早饭。

……

裴玄素猜到了结果,但他没猜到过程。

他从小就极讨厌僧佛,长大后心态好了些,但他最近都忙得不可开交,他也并没有兴趣去了解大相珈蓝寺后殿供的是个什么佛。

两人当先而行,邓呈讳等人不远不近尾随其后。

夏日过半,芒草的尾尖最先感受到日益接近的秋意,草间一撮撮的泛着淡淡黄色,在里面穿行跑过,刷刷作响。

山道若有似无,凌乱狭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裴玄素没有搂着沈星飞纵,两人牵手跑上去了。

第一次,沈星跑得竟然比他快,那纤细柔韧的身条,她越跑越急,不顾一切往前飞奔,树枝草荆拨乱她的脸颊衣襟,她碎发凌乱,但她一点都顾不上,拨开就往山顶那金顶飞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