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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玄素略略思忖,当即下令折返新平县的临时据点。

下一步,待梁彻和严婕玉等人自山中回来再说。

尤其严婕玉和监察司,严婕玉本也要下水的,但当时那个场景她和赵怀义一样最终没能成功下去。裴玄素等人自井口冲出的时候,她位置不对,也没能和裴玄素一行人汇合离开。

现在大概和梁彻等人一起。

意外不说,裴玄素如今非至关重要的时刻他并不欲刻意甩脱监察司行动。

这珈蓝寺有直通山外的阶梯和马车道,一行人自寺中的客院征用快马,直接沿着马道快速折返新平县北郊的临时据点。

如今他们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直接自别院大门而去。

董道登云吕儒沈云卿等人翘首已久,一听到动静,连忙迎了出去。

沈云卿跑得快还有点微跛,她还没彻底休养回来,不过徐享等人已经抵达杜阳了,沈云卿陈同鉴因为怕暴露裴玄素这边的动静和据点并没有直接让他们来新平,不过稍候估摸着就可以了;另外夫妻俩的折子和请辞书已经送往东都了,上峰让他们回来再说——真人回来一趟是必要的,但沈云卿夫妻的事情已经直达天听,观上峰的语气,估计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裴玄素一马当先,神色沉肃快步而入,在廊下站了片刻和董道登云吕儒低声说了两句,之后后者就紧随裴玄素进了正厅了。

沈云卿回头望了一眼廊下的裴玄素沉肃的侧颜和背影,小声问沈星:“怎么样了?”

沈星倒不担心二姐泄密的,但有原则和规矩,哪怕她是裴玄素的枕边人,她也不能未经裴玄素同意把他和提辖司的隐秘往外说,更何况她相信二姐,但二姐身边还会有其他人的。

于是沈星只暂笼统小声:“是好的。”

这样的缘故,沈云卿多年身处梅花内卫,她只会比沈星更了解,好就行!她秒懂:“行,那我们先回去了。你别担心我和你姐夫,我们好着呢,能照顾自己。啊还有,你问问妹夫,咱们能把徐享他们叫来新平了吗?”

沈星就说:“我等会儿问问他。”

“好。”

沈云卿连景昌都没问,沈星神色没异常就是没事,姐妹俩也不需要废话,见裴玄素这边隐隐一种紧绷的态势,自己这边外包情报系统还得等辞职完成再说,她十分懂事拉着陈同鉴跑回后院厢房继续养伤去了。

沈云卿走后没一会儿,董道登和朱元吉就匆匆自正厅而去,他们很低调从侧门离开了别院了,不知去了哪里了。

云吕儒陶兴望等有正式官身的,也正在正厅里研墨沉思,准备写这次水道事件的奏折了,不过他们这折子不走正常的通道递到三省,而是稍候直接转交严婕玉代呈的,算着密折。

云吕儒等人不是梅花内卫,但这样的局势关头,他们几番思忖之后,决定用这样的方式进一步深入这个漩涡里了。

走到这里,谁也没有回头路了。

不如力争上游,以期出更大的辅助力气。

沈星站在厅门听了一会儿,去了老刘那里,她手臂有一些刮伤,那样的水环境还是清理一下比较放心,她叮嘱徐芳也留在老刘房间清理伤口了。

回到正厅,裴玄素已经出来了,他站在正厅的廊下,微微眯眼不知道想什么,见沈星回来,招手,两人一起回了后面的起居室。

沈星因为要清理伤口,已经梳洗过换了衣服了,就剩裴玄素,沈星也叫人提了水放在隔间里面了。

现在已经半上午了,炽热的阳光明晃晃的照在庭院里,不过这院子树木横生郁葱遮挡,倒是比外面凉快几分。

进屋后,裴玄素拥抱轻吻了沈星的一下,说:“你先去睡会。”

连日忙碌,昨夜一宿没睡,现在新平县获悉水道锁孔的行动已经结束,待严婕玉等人折返之后,必然会有大的行动转折,现在抓紧时间先睡一会,保持充沛的精力也非常重要。

裴玄素轻吻了吻她,说:“你先睡,我想一会事情,梳洗了就来。”

裴玄素说话间,在窗畔的小书桌前的靠背椅坐下,他现在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去斟酌一下如今的局势和环境。

沈星站在他身边,这个男人回到起居的房间之后,沉肃的神色和紧绷的肩背都松懈下来,斜斜倚着,抬头望她,阳光折射投在他的脸上身上,他神色未见倦怠,但眉宇染上几分外头没有的柔情。

沈星搂住他的肩,俯身下来,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窗外玉兰花开,有蜜蜂嗡嗡的声音,阳光折射很亮,两人的脸颊和身上微微的金色。

先前山道的时候,裴玄素忖度了一下给她分析过,徐延日常经手徐妙仪往外的传信,徐延是肯定知道梅花墨玉牌的,所以徐延肯定没有问题。

另外,徐妙仪现在这样的情况,只要楚淳风下定决心去护她,她肯定没事的。

——就算不顾及楚淳风的面子,也有考虑徐妙仪一激动人就会没了,所以哪怕有万一,东宫肯定也得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楚淳风一斡旋,就肯定就是不把这内里的实情告知徐妙仪的。所以徐妙仪的境况,基本可以断定,会保持不变。

沈星最担心就是大姐的处境和身体罢了,既然没事,那她就放心了。

心里的事情搁下了,她也不敢打搅裴玄素独处想事情,于是点头去补眠。

不过去之前,她主动亲了裴玄素一下,裴玄素不禁笑了,他仰头反亲,两人在这个紧绷局势的罅隙里,交换了一个缠绵的亲吻。

玉兰花幽香悠长,蜜蜂嗡嗡有种闲适,裴玄素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沈星也是。

他这一想事情,也不知想多久,他埋头在她怀里翘唇,沈星也不禁微笑。

好一会儿,两人才分开,沈星跑到门外,和孙传廷贾平他们说了,待会儿买点什么东西给裴玄素当加餐——他早饭没怎么吃。万一中午了他还没歇,给他安排些清淡的肉菜和祛暑的汤做午饭,从东边巷子出去的大街倒数第三家的龚记饭馆他更爱吃,从那买吧。

孙传廷贾平他们一一仔细听了,应是。

这些裴玄素都没说过,但她平时看见了,记在心上,还特地问过张臣他们饭馆是哪家。

她自己都没去过,但地址去记住了。

裴玄素微笑,在房内听着,他往后一仰,微微闭上双目,窗外的花香有点浓郁,他其实不大喜欢的,但此刻嗅着也感觉沁人心肺了起来。

沈星回房之后,两人又搂着低低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沈星脸颊泛起红晕,他才放开她,目送她跑回了内室,待内间半旧的隔扇门掩上了,他才依依不舍收回目光。

要不是确实有正事,他都控制不住跟进去了。

裴玄素站了一会儿,才起身去了另一边的稍间。

这院子确实陈旧了,久未保养和替换窗纱,那头稍间和内房卧室也就隔了两道杨木隔扇墙,隔扇的缝隙有点大,窗纱也旧了变薄,室外阳光很亮,投进明堂和另一边的稍间,沈星能望见裴玄素的身影,他侧头望这边望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往那边稍间去了,在小书案后坐下,靠在太师椅的靠背上开始沉思。

沈星望了他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她把短靴脱了,想了想没放床帐,缩起腿坐在床上,准备睡一阵。

只是这么一准备睡,怀里鼓囊囊的一包黑奇楠山子沉香木珠子,她伸手掏出来,拿在手里,星眸微微垂眸,不由长长吐了一口气。

她小心打开袋子,一颗颗取出珠子抚摸过,又小心放回口袋里,压在心上。

片刻之后,她才把它放在枕边,慢慢躺在了床上。

沈星很累了,饶是她心绪翻涌,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但这个上午,她嗅着玉兰花香中混合的淡淡沉香木的味道,却鲜见做了一个梦。

她不知道自己做梦,她在一个江南水乡的小屋里,柔软棉布的衾枕,屋里摆设都是平淡普通但她会喜欢的东西,原木雕刻的喜鹊登枝年画,大大小小的粗陶杯盏,一个普通的大书架,上面放满了厚薄新旧不均在市井或书肆掏来的各种感兴趣的书籍。

她再也不用马不停蹄的催促自己去看其实并不怎么喜欢的各类图纸、机械等书籍。

她甚至看了一点琴谱棋谱和书画的书籍。

她娘把她生了一副柔软心肠,沈星其实很喜欢这些沉淀了无数时光和名士风韵的丹青和琴棋。

她现在终于可以放下那些紧促压迫的事情,在这世间的一隅,做些她真正喜欢的东西。

沈星梦里,她就在这样一个充满了她上辈子孤孑和艰难时的憧憬的江南小屋里醒过来。

她仿佛听见屋外人声和嗅到屋里的书香。

她是在床上醒过来的,一睁开眼睛,那个红衣阉人坐在她身边的床沿,她愣了,慢慢支起身,那人熟悉阴柔的眉眼,他问:“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有想起过我吗?”

阴沉的眉目,微哑带尖的华丽声线,是两人上辈子曾经相处过的最温柔声调。

沈星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生出华发,她在这个小屋子走过年轻,走过青年,已经迈入美人迟暮之年。

这么多年,冯维带着人一直守着她,但不怎么出现在她面前,她的生活恬静而平淡,是她曾经最期待的。

她愣愣看着这个男人,他的眉目年青依旧,依然是她记忆里最后一眼的那个模样。

她怔怔看着他,他用毕生她见过的,最柔和的目光,静静在时光里看着她。……

沈星突然惊醒了,醒来之后,玉兰花和沉香木的味道淡淡如入睡前,内房关上门窗,阳光正炽,室内又亮又昏,很安静,但只有她一个人。

沈星愣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过来,原来自己做梦了。

但她低头,却发现泪水沾湿了枕头。

她怔怔地,抹了一下,良久,咬着唇躺回床上。

沈星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她忍不住侧头,往两层隔扇窗纱那头的稍间望了一眼。

裴玄素还在忙碌,孙传廷贾平等人进进出出,赵怀义也在,但出入都很轻手轻脚,没有惊动这边的她。

那个颀长高大的黑色身影,和记忆中一摸一样。

沈星支起一点身,目不转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躺回去,长长呼了一口气,捂着心脏露出一个百感交集但喜悦的带泪笑。

她是开心的,万幸,他们这辈子已经在一起的。

风雨同舟,生死与共。

她无声深呼几口气,望着帐顶,又忍不住侧身摸了一下枕畔那袋沉香木珠子,但愿之后一切顺利,千万,千万……别重蹈覆辙了。

错过了一辈子,生死两别阴阳相隔过一辈子,希望这辈子能长长久久,相伴相守活下去。

沈星倒回去,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好一阵子,才慢慢重新模糊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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