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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天帝?◎

听了晏秋白的话,时思勇不由顿眸,认真去打量躲在青年公子身后,方才那个他匆匆扫过并未细看的女孩。

这一揣摩,时思勇脸色忽变了。

“时——琉?”时思勇震惊望着女孩。

时琉犹豫了下,从晏秋白身后走出来,恭恭敬敬又有点生涩笨拙地给时思勇行了个晚辈礼:“时琉见过二叔。”

“……”

惊诧过后,时思勇回过神,他连忙先给弟子示意,然后就将两人从客人川流的院门外领进门内。等绕到旁边内廊廊柱后,他转过身,肃然低了声:“时琉,你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又怎么——”

时思勇复杂地看了眼晏秋白,“又怎么会和秋白在一块?”

时思勇故作威严,身为天境修者的气势也不自觉压下来。

时琉脸色微白,她本就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不知所措,此时被长辈凶训,更自觉做错事了似的。

晏秋白就在此时低头,轻笑了声。

他手里折扇一转。

那无形的天境修者的威压,顷刻就从时琉身周悉数褪去,分毫不剩。

时思勇脸色一变,强挤出笑:“秋白,这件事事关时家内务,你有所不知,还是——”

“时师叔方才还说,当我是自家子侄,怎么?”晏秋白言笑温润,“现在,您便又当我是外人了?”

“这…”

时思勇一时语塞。

毕竟是长辈,晏秋白也并未再为难对方:“今日是时璃师妹生辰宴,因缘际会,也是我与时琉小师妹该有这一见——既然我已应了她,那这件事我便不能不管的。还请时师叔代为通禀,容我随时琉小师妹一道,拜见时家主。”

“……”

时思勇与晏秋白打交道并不多,但这位玄门天骄第一公子的名号却是天下皆知。

以他脾性,温和却不容折,想也知道此时不能简单了了。

就算不允他管,且不说玄门身为凡界第一仙门,面前青年背后矗着何等绵延万年的参天大树,即便是只看个人,单方才他轻松一挥合扇就卸掉自己五分威压的手段,时思勇也料定自己没办法强硬压过去。

思索后,时思勇只得退让:“我明白了。这件事,我立刻便禀明家主。”

时思勇说完,召来不远处侍立的弟子:“你,先带这两位去凛风阁稍作休息。”

“是。”

这隐世青山里,虽然只有时家主家一脉,但家宅院落依旧是纵横深广。

凛风阁位于时家最西,步行过去也是不少工夫。

好在此番作宴,客人都在东边的紫江阁主阁与副阁内,与他们方向相反,不至于更拥挤或招人耳目。

一路安静。

时琉跟在晏秋白身后,左顾右盼,好奇得像只入了松林的小松鼠。

直等到时家那名弟子将两人带到凛风阁内,在精雕细琢的镂空木椅上落了座,室内空寂,时琉这才敢开口了。

“这位,晏秋白师兄,”时琉小心望他,“我不会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晏秋白眼神温和安抚:“师门让我入世修行,为的便是自寻‘麻烦’。且时家主于我是半师,事关时家清名正途,我更不能不管。”

“?”

时琉歪了歪脑袋。

这个师兄果然说话弯弯绕绕的,好奇怪。

时琉不知道怎么接话,就干脆不接了。她转过头,望向西窗外的落日。地平线上深酵的红与晦沉的暗分割,青山交错,模糊了分界的轮廓。

隐林院外的人间,果然好美好美的景色。

一定是天上的神仙听到了她日夜的祷告吧?

助她修行,还……

——“这世上没有能听你救你的神佛。”

兀地。

一个冰冷,嘲弄,却又轻哑好听的少年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天际,又好像近在她耳鬓处响起。

时琉怔住。

错觉一般——西窗外的远山,近处的黄昏下的枝桠落雀,乃至眼前高堂广桌,都在她眼前轮廓参差地模糊了下。

如水中幻梦,陌生隔绝。

“小师妹?”

“…!”

清润的公子音将时琉神思拉回,她茫然抬眸,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用手撑着额,好像头疼似的揉着。

晏秋白问:“你身体不舒服?”

“不,我没有,”时琉想都没想,说完才觉得自己反应过激,她赧然低回声,“可能是从来没有走这么多路,见这么多人,有点头晕了。”

晏秋白略微点头:“若有不适,及时与我说。”

“嗯,谢谢这位…嗯,晏秋白师兄。”

晏秋白有些无奈又好笑。

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郑重其事又奇怪地称呼他。

不过……

晏秋白想起什么,眼神微起波澜:“小师妹。”

“嗯?”正张望着凛风阁空荡入口的时琉回头。

晏秋白:“你记忆里,可曾与我见过?”

“…啊?”

时琉茫然了下,下意识答:“没有吧。”

晏秋白无奈:“你认真想想呢。”

时琉就认真想了想,但还是摇头,且认真作答:“晏秋白师兄,我见过的人本就不多。而且你生得这样好看,我如果见过你,是不会没有印象的。”

“?”

晏秋白着实一怔,手里轻叩的折扇都停了。

等回神,他不由失笑垂眸。

——

身为玄门天骄,又是天下皆知的第一公子,他听过太多赞誉甚至溢美之词,中天之资举世无双已然也不算什么。

可如此直白,又只夸他好看的……

大概只此一个了。

但等青年公子笑罢,温润尚在,眸里却掠起清澜。

“既然你也不记得,那看来,就是有人希望我们忘记彼此了。”

时琉听得茫然:“谁?为什么?”

“是啊。”

晏秋白起眸,望向凛风阁外,远远正对着的最北的一座小阁楼。

青年公子轻眯起眼:“为什么呢。”

飞鸟从堂前掠过,停在了那座小阁楼上。

檐下。

时家议事堂的临时族会里,几位长老和族内最德高望重的太叔们正吵得不可开交。

“我当初就说,既然一胎双胞,那就不能轻易决断,不到最后,谁知道哪个才是紫辰呢?”

“可她到七岁仍是半点不能修炼的废体,反观时璃,千年难得一遇的天生剑骨,进境如飞!这高下立见啊!即便她现在能修炼了又如何,一个十二岁才勉强入门的修者,连普通都算不上,我还是不认为她有半点可能!”

“我同意四太叔所言。”

“没错,当初将时璃胞姐收关后山的决议可是族会压倒势投票通过的,也无人坚决反对,这会,有些人就别马后炮了吧?”

“就是,当年不急,现在急了又有何用?”

“哎你个老东西,你这话什么意思?讥讽我是吧?”

“……”

眼见着争吵难休,主位上,时鼎天轻咳了声。

咳声极轻,落入众人各自耳中,却犹如天边响了声惊雷。

堂内蓦然一静。

长老们与太叔们纷纷止声,扭头看向主位上的时鼎天。

若是魇魔谷外的酆业能见到,大概会发现,此时的时鼎天看着比幽冥那个要年轻许多,鬓发不见丝毫灰色,若非高居主位庄重威严,眼神幽深,说是个三十左右的年轻人,大约也是有人信的。

长老们面面相觑。

短暂的寂静后,有人试探开口:“家主,您如何想?”

时鼎天没有立刻开口。

他左手一列,座下有个年纪轻的,此刻正毫无正行地瘫在椅子里修着指甲,闻言却是眼皮不抬地笑了声:“三长老现在想起来问我哥如何作想了?当初您几位以族中大势逼迫,定要他将亲生女儿关去后山幽禁的时候,可没这么好说话吧?”

等完时琉的五叔,时良霈说完话后,时鼎天才低低喝了声:“五弟。”

“良霈,你这话就错怪我们了,”三长老老脸一红,但还是挺着,“世人皆知,紫辰落于我时家主家。若不是天机阁那一卦,我时家如何能从一众修仙世家中脱颖而出?又如何能得两大仙门青睐?若叫世人得知,紫辰命数有疑,那与坏我时家根基何异啊!”

时良霈哼笑了声,修他的指甲,懒得辩驳。

“够了,”时鼎天终于开口,“现在再争吵当年决议错误与否,已无意义,当下之事,是秋白已然有所猜测,如今就在凛风阁里等一个答复——我们要如何说?”

长老们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起来。

“不如据实以告?”

“万万不可!我时家紫辰与玄门联姻之事,绝不容有失!若叫他们得知,紫辰命数有未定之疑,联姻必生变故!”

“那是玄门天骄,想瞒,瞒得过吗?”

“若思勇所说属实,时琉未曾修行,如今可是直入地境,紫辰命数可能虽小,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她了。”

“但这些年,天下人皆知时璃是命定紫辰,如何解释……”

耳听又是一番无休止的争吵,时良霈叹了口气,放下修指甲的刀刃:“家主,其余不论——将时琉认祖归宗,势在必行。”

时鼎天扫视右侧:“长老太叔们可有异议?”

“家主,这不——”

三长老刚抬头,就对上了主座上那人凛凛威赫的眼神。

他咕咚一口唾沫,把原话一起咽下去,低头附和:“这,这是应当的。”

“好,”座上,时鼎天松了眼神,“那便如此吧。”

“……”

时琉在凛风阁内等来等去,没想到直接等来了接她去祖祠行祭拜大礼的通传。

来的是个老嬷嬷,时琉看对方有点眼熟。

对方和她交待过族内意思,也端起了慈和笑脸:“小小姐大约忘了,当年你尚在襁褓的时候,还是老身照顾得你呢。”

时琉脸微微热:“那,嬷嬷,我父亲母亲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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