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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一个接一个被碰倒, 它们滚绊在一起,朝梳妆台尽头的墙壁滑去,还有的直接落了地。

那些没有被碰到的胭脂水粉盒子也跟着乒乒乓乓,哼哼唧唧。

寒酥攀着封岌的肩, 仰着头将下巴靠在他的肩窝。封岌两只手一手托着寒酥的后颈, 另一只手撑在寒酥纤细的后腰将人往怀里摁。铜镜映出两个人紧贴在一起的身影。

滑倒贴着墙壁的一瓶香露再一次颠动, 终于摔到了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却引不起两个人的注意。瓶中的香露水聚成一小滩, 浓香的气味儿逐渐蔓延开。

寒酥抬起头深嗅,是雨浇芙蓉的的糜香, 又夹杂着一点青草的潮。

封岌托在寒酥后脑的手掌慢慢向下滑, 移到她的后颈轻轻抚了抚, 然后抬起寒酥的脸, 去看她的脸色。

许是因为寒酥刚沐浴后, 近日来苍白的脸色显得红润许多。封岌迟疑了一下,不让寒酥离开他, 抱着她往圆床去。

圆床太矮, 将寒酥放下时,封岌不得不暂时与挂在他身上的寒酥分开, 这短暂的分开让封岌皱眉。

封岌用力拉拽床幔, 窃蓝的床幔潮水般降落, 将柔软的圆床遮蔽。

“嘉屹。”寒酥突然开口。

封岌立刻抬眼看她, 看她的神色,也是看她的气色。他动作轻柔地摸一摸寒酥的脸颊,将贴在她脸颊上的一缕潮发轻轻拂去, 低声问她:“怎么了?”

寒酥望着封岌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再轻轻摇头。“没事。”她说。

她只是突然想叫他一声。

封岌对她笑了一下, 待若珍宝地亲了一下她的眼睛。封岌大概知道寒酥的心情, 她害怕这场重逢是一场梦,亦如他所想。

天色才刚黑下来,远没有到入睡的时候,寒酥却已经睡着了。她疲乏地偎在封岌的怀里,任由封岌将她抱起来,去浴室重新再沐浴一遍。她半睡半醒着,能够隐隐约约感受到封岌的照顾。温热的水流落在身上很舒服,她很快便彻底睡着了。

封岌看着寒酥睡着的眉眼,无声轻叹了一声。原先他也曾想过等与寒酥成亲之后定要纾个痛快,解去这长时间的克制。可是可惜事与愿违,他总是担心弄伤弄疼她。显然第二次就不会疼的说法并不成立,今日只这两次便担心她吃不消,赶忙结束。

封岌给寒酥穿好衣裳,抱着她回到卧房。他将寒酥放在圆床上,自己在她身边躺下。时辰还早,封岌没有睡意,他拥在寒酥侧首望着她酣眠时安静的模样。直到后来他有了困意,他拉过寒酥的手,用她的手背在他脸上贴了贴,然后才睡去。

山谷中白日长夜里短,寒酥体虚每每很早就要睡下很迟才会起。像是要补偿之前每日只睡两个时辰似的,如今每天一半的时辰都在睡着。而她醒着时,也过着饭来张嘴的日子,连路都极少自己走。

封岌倒是有些不适应这突然闲下来的日子。

过去多年,夙愿在心身担要职,他时刻戒备忙碌,人即使闲着脑子里也闲不下来斟酌筹谋着。如今突然闲下来,他身体也好脑子也好,只为寒酥。

第二天,寒酥又睡到半上午才醒。她睁开眼睛,发现封岌不在她身边。她抬眸环视,瞧见封岌坐在窗下的一张躺椅里望着窗外。窗外的暖阳照进来,落在他的身上,将他半边脸照出明亮的白色。

知他还在,寒酥松了口气,她小臂支撑着坐起身,立刻觉出隐隐的疼。

寒酥蹙眉。

听见响动,坐在窗下的封岌立刻转头,他从躺椅里起身,朝圆床走过去,拿起圆床旁架子上的长袍,蹲下来给寒酥穿好。

寒酥坐着不动,安静地看着身前的他,他正在给她系衣带。感受到她的目光,封岌抬眼望向她,又凑过去她的唇上亲了一下。

寒酥弯唇垂眸。

“今天阳光很好。”封岌给寒酥裹了长袍,将她抱起来,放在窗下的躺椅上让她晒太阳,而他则是去门口唤人让人送茶水、准备午膳。

明艳的日光洒下脸上,寒酥像雨后初阳下的花草闭目享受着阳光渡照,她身上暖融融的,心里也暖融融的。人恍惚着,早已不分今日是何年。

“有没有书?”寒酥问。

封岌说:“清枫应当准备了。你想要什么书?”

“什么都可以,只是好多日不碰书卷,有些不适应。”寒酥说。

封岌笑她病弱至此也不忘读书,还真是个读书人。

两个人用过午膳,封岌便让收拾碗筷的子簪去找些书来。

子簪出去之后有些犯难。

山谷中确实有一处书阁,里面藏书颇多。清枫在置办这宅院时想得极其周到,将可能用的东西都置办了。可问题是,封岌原话“取几本书来”,这让刚过来做事怀着谨慎心态的子簪很犯难,生怕因为不了解两位主子的脾性,而没将差事办好。

去书阁前,她特意去找长舟和云帆。他们两个正在鲤池旁钓鱼,一个一言不发一个喋喋不休。

子簪表达了来意,求助:“还请指点一二。”

“我去帮你找!”云帆将鱼竿随手一扔,麻利爬起来。

子簪千恩万谢。

长舟诧异地瞥了一眼云帆走远的背影。

封岌要书,既然是随口一说没提要什么书,那就真的只是随便拿几本就行。子簪刚来封岌身边做事不清楚,云帆还能不清楚吗?何必他跑这一趟。

想来是觉得钓鱼无聊给自己找事情干。

长舟摇摇头,转过头来继续钓鱼。咬钩了,他抬高鱼竿,看着垂死挣扎的大鲤鱼,面无表情。

不知道叶南事情办得如何了。

长舟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封岌突然的战死,他有些担心叶南再去军中处理事情会因为党派势力的纷争,而将事情办得不顺心。

他正这样想着,突然听见了马蹄声,转过头望向院门口的方向。等了好一阵子,果然看见叶南骑马回来的身影。

长舟将鱼竿放下,起身朝她走过去。

叶南也看见了长舟,她下了马,牵着马缰朝长舟走过去,禀告这次办的事情。

如今万事不需要向封岌禀,那些收尾的事情桩桩件件都要向长舟交代。

长舟听了叶南的禀述,知晓事情都已经办妥了。他瞥一眼叶南皱眉的表情,问:“不顺利?”

叶南诧异地看他一眼,说:“都办妥了。解甲归田而已,能有什么不顺利?大风大浪都见过了,这算个什么事情。”

“那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长舟微顿,“你本可以继续在军中做你的将军。”

长舟姐弟二人自小被封岌救下,他们姐弟二人毫无疑问只想跟随封岌。而叶南不同,她虽然是女儿身,心中却有保家卫国的志向。这些年大多身在军旅,并不愿意跟在封岌身边侍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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