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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急道:“三郎怎么了?”

他微微睁开眼眸,“不过是方才抽筋而已,别担心。”

桃夭放下心来,替他轻轻按摩着小腿,直到他眉头渐渐抚平,这才放下心来,又见他原本洁白似玉的面颊仍是有些红,嘴唇也干得都要起皮,连忙倒了杯温水喂到他嘴边。

他微微睁开眼眸,嗓子沙哑,“我明日一早就好了,莫要这样熬着。”

她亲亲他的额头,“就睡。”

他“嗯”了一声,又阖上眼眸。

桃夭更换了他额头上的帕子,又用热水不断帮他擦拭着手心腋下等处,直至他身上的温度降下来,这才放下心来,正要躺进被窝,突然听到他阖着眼眸喁语,“宋桃夭,我很喜欢很喜欢你。”

桃夭怔了一下,

他好似第一次说喜欢她。

自从重逢,他从来都唤她“宁宁”或是“许筠宁”。

她一直不大明白他为何从不喜欢叫自己“宋桃夭”。

不过没有关系,叫什么她都喜欢的。

她俯身亲亲他的额头,“我也喜欢三郎,睡吧。”

这一日有他在身侧,她睡得极其安稳。次日一早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身旁的男人早已经醒来,漆黑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

桃夭连忙摸摸他的头,见他已经不烧了,问:“还有哪里难受?”

“都好了。”他亲亲她,“幸苦宁宁了。”

桃夭心中一动,问:“先生为何总不愿意叫我宋桃夭?”

他沉默片刻,“我觉得宁宁更顺口一些。”

“是吗?”桃夭有些半信半疑。

明明昨天夜里他就叫了。不过她自己也更喜欢叫他先生,觉得更加习惯顺口些。

他“嗯”了一声,抱着她温存一会儿,道:“我今日要回家一趟,晚上再过来。若是回来得太晚,无需等我,自己早些睡。”恐怕东宫解除拘禁的消息已经传来,接下来他可能有些日子要忙,还有大婚的事情也要开始准备了。

他想早些同她成婚。

她“嗯”了一声。

两人又温存一会儿才起床用早饭。

用早饭时,桃夭见谢珩面色有些发白,问:“三郎怎么了?”

谢珩摇摇头,“无事。”

桃夭摸摸他的额头,确实已经不烧了,以为他只是身子不大好,想着待会儿回去拿些补品给他补身子。

两人用完早饭后,时辰已经不早了。

谢珩依依不舍将桃夭送上马车后,目送她离去,这才坐上马车,眉头紧缩。

齐悦见他面色极其难堪,急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谢珩摇头,“回去再说。”

他人才回到东宫,果然如他所料,拘禁已经解除,他案头已经堆满山一样的奏疏。

他坐到案前,吩咐宫人,“去宣太医过来,就说孤腿不舒服。”言罢,便开始处理政务。

太医很快过来,向谢珩行了一礼,问:“殿下腿部哪里不适?”

谢珩头也未抬,“孤的左腿很疼。”顿了顿,又道:“曾经摔断过。”

太医连忙上前替他检查,待检查结束后,道:“殿下曾经摔断过腿,又在外头站了一夜,寒气入侵。微臣先替殿下扎几针来缓解疼痛,只是往后若是遇到下雪天,恐怕便会疼痛难忍。”

谢珩“嗯”了一声,手里的朱笔由始至终都没有停过。

直到针灸过后,他才觉得疼痛缓解些,吩咐齐悦将已经批阅好的亟待解决的奏疏派发到各部。

快到晌午时,皇后过来瞧他,见他又微微有些发热,心疼道:“便是迟一两日再做也是一样的。”也不知晓那个男人在做什么,竟然积压了那样多的事情等着他回来做。

“无事,有些事情很急,拖不得了。”

谢珩搁下手中的奏疏,问:“阿娘怎么来了?”

皇后见他如今待自己亲近许多,原本要给自己这样优秀的儿子讨一个寡妇的那股委屈劲儿又淡了不少,道:“眼下赐婚的旨意有了,三郎打算何时成婚?”

谢珩道:“先悄悄准备吧。”

“为何要悄悄准备?”皇后不解,“三郎昨日就已经拿了圣旨,为何不叫人去许家宣旨?”

谢珩轻轻按压着眉心,沉默片刻,道:“儿子还没想好怎么说?”

皇后诧异,“什么叫没想好怎么说?我怎么听着三郎这话,好似她还挺不情愿似的。”

谢珩道:“她不晓得儿子是太子,她不想入宫。”

皇后闻言眉头紧皱,“三郎的意思,这件事是从头到尾都是你在一厢情愿?”

谢珩低垂眼睫,“嗯”了一声。

皇后不曾想自己忙活半天竟然忙出这么个结果来,气得半晌没有作声。

谢珩立刻叫人奉了茶递到她手里,道:“此事儿子会挑个合适的时间同她说,宫里先准备着。”

皇后抿了几口茶,待一口气儿顺了些,吩咐赵姑姑,“你去传本宫旨意,请许家小姐进宫一叙。”

谢珩道:“阿娘要见她做什么?她什么都不知晓!”

皇后见他一遇到她的事情便方寸大乱,哪里还有一国储君该有的样子,皱眉,“三郎瞧瞧自己如今成何体统!”

不待谢珩作声,她又道:“我只是叫她进宫瞧一瞧,三郎便这般放心不下,往后待她真做了太子妃,参加一些后宅女子的宴席,三郎难道要步步紧随吗?”

谢珩沉默不语。

皇后只得道:“三郎放心,我只是瞧瞧她,不会叫她知晓一切。”

谢珩思虑片刻,道:“她胆子小,您别吓着她。”

皇后见他护媳妇儿护成这样,心里十分不痛快,起身离开。

谢亲自将她送出宫门口,又叮嘱她几句,这才回去处理政务。

待他转身离去,皇后忍不住向赵姑姑抱怨,“你瞧瞧他如今为了一个女子,还有没有半点出息!本宫不过就是要见见她,难不成本宫还会吃人不成!”

赵姑姑忍不住笑,“殿下之前已经将她吓成那样,兴许是担忧她害怕。”

皇后轻哼一声,“怪道人家都说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他这还没娶就已经忘了!”

赵姑姑知晓她一时还不习惯自己即将成为人家“婆母”这个身份,忙安慰,“殿下如今心底待您是极亲厚的!您瞧如今殿下都愿意同您说心事,若是从前,恐怕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如此一说,皇后心里的一口气又顺了,抬起眼睫看了一眼天色,“你即刻叫人去,本宫这次倒要好好看看这个江南来的小寡妇同未央宫那个江南来的寡妇谁更有手段些!”

一个将她的夫君迷得神魂颠倒,一个将她的儿子迷得神魂颠倒!

江南的女子,她一听就不喜欢!

*

许府。

桃夭才从燕子巷回家,便去书房见许贤。

许贤正在处理政务,见她来,温和一笑,“回家了,这几日过得可高兴?”

桃夭有些心虚地“嗯”了一声,忙上前替他研墨。

许贤遂又接着处理公务。

直到案几上的公务处理得差不多了,桃夭忙把一杯热茶递到他手里,有些心疼地望着成日里案牍劳形的父亲,“阿耶总这么操劳,也要注意身体。”

她一向是极贴心的,许贤心中安慰,抿了一口热茶,“阿耶心里有数,倒是阿宁瞧着这几日心情极好,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要同阿耶说?”

桃夭抿了抿唇,鼓起勇气直视着自己的父亲,郑重道:“阿耶,我在外头养了一个人。”

许贤楞了一下,“什么?”

桃夭道:“阿耶还记得我有一个赘婿吗?他其实还活着,我现在又同他好了。”

许贤面色凝重,沉默不语。

桃夭有些紧张地咬了咬涂了丹寇的指尖。

半晌,他问:“阿宁打算就这样同他没名没份的过一辈子?”

桃夭“嗯”了一声,“阿耶知晓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出息,只想活得高兴自在些。我现在同他在一块很高兴,想要同他过一辈子。至于那些名分,于我而言,好似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有也好,没有也行,我都可以。”

许贤问:“那个人呢?他也不在意吗?阿宁将来不确保他会弃你而去吗?”

桃夭认真想了想,“他若是要走就由他走。人的缘分从来便是如此,缘来则聚,缘来则散,若是到最后非要勉强,岂不成了戏文里常说的怨偶?我只知晓当下我同他在一起是高兴的,他亦如此。”不过她心中始终相信他这次绝不会再走了。

许贤望着眼前这个不过才十几岁,却将自己活得这般通透豁达的女儿,不晓得是该心疼她走失的那些年不知吃了多少苦楚才将自己活得这样,还是该斥责她这有般惊世骇俗的想法。

直到一盏茶放凉,他把手中的杯子搁在案几上,道:“阿宁过来阿耶这里。”

桃夭走过去踞坐在他面前,忐忑难安地叫了一声“阿耶”。

许贤摸摸她的头,一脸慈爱道:“虽然阿耶很不赞同阿宁这般做,可阿耶说过,遵循本心活着是一件极难的事情,阿宁若是真心觉得高兴,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便是。”

他已经不晓得该如何补偿自己的女儿,那么就尽量叫她活得高兴些。

桃夭眼眶蓦地红了,哽咽,“阿耶放心,我会同他很好很好的。”

“好孩子,别哭了,”他揩去她眼角的泪珠,“改日带他来给阿耶看看,阿耶也想看看阿宁喜欢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