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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街牵个小?手,一个哄,一个躲。

两个人往大相国?寺方向去,沿路只听到晏七郎的声音,从头?到尾没听到小?满说话。

雁二郎当时心思就活络了。

这两个闹起别扭,他的机会不就来了?

关键时刻只要再出点纰漏,他们?剩下的情分就像沾水的窗户纸:一捅就破。

雁二郎收起折扇,大剌剌地把脚翘到方桌上,眼睛盯着二楼纱幔遮掩的北边阁子。

“守株待兔也要耐心。我不急。等。”

——

应小?满被引去三楼方掌柜自?己的算账屋子。

穿过众多布置精致的阁子,靠北边最尽头?的这处小?屋,因为位于角落的缘故,房型并不正方,一眼望去有些逼仄。

四名禁军好手警惕把守四处角落,两名账房引着应小?满绕过屋里摆放的落地屏风。

“小?娘子这边请,当心莫碰歪了方掌柜桌上摆放的书册。这处是?方掌柜算账用?的屋子,生意?私密所在,素来不喜旁人进入。哎,今日领着小?娘子进来,小?的已经要领斥责了。”

晏七郎慢悠悠地四处踱步。

走到账房特意?叮嘱“莫要碰”的方掌柜桌前?,挨个查看过去。

普通的算盘,算筹,账册,白纸,案头?书籍,挨个碰了碰,确定并无异常,原样?放回原处。

片刻后,他轻咦了声,举起茶盏,在阳光下晃了晃。

茶盏里头?残留的不是?茶,而是?半盏羊奶。

一把年纪爱喝羊奶虽然罕见?,但也不算违法犯事,他依旧把茶盏放回原处。

摆放在当中的刺绣大屏风把这间屋子隔开?内外。

此刻屏风后人影晃动。

应小?满捧着小?锅,里头?曾经汪着一汪银水……现今又冷却成了一大块银疙瘩。

她拿小?铁铲费劲地把银疙瘩从石锅底铲出来,掂了掂分量。确实?三十来两。

应该就是?爹爹的遗物银锭无错了。

她把锅子扔下,抱着银疙瘩转出屏风,冲晏容时点点头?,“寻到了。走罢。”

晏容时却不急着走。

先把扔下的石锅捡起,仔仔细细查看一番,又仔细地翻捡小?铲,火石。并无异状。

放下之?后,又踱去屏风后,仔细观摩屏风上的刺绣江山图案。

瞧着寻常的刺绣屏风,居然是?罕见?的双面绣。

从屋门口往里看,迎面只瞧见?寻常一副写意?山水图,青山绿水,轻舟重山,文人墨客画笔下常见?,无甚好说的。

从内室往外看,屏风的另一面,景观则大为不同。居然绣了一副气?势磅礴的千里江山图。

两名账房起先垂手等着,等来等去,其中一个性子急些的忍不住开?口问:

“既然先人遗物已经奉还?小?娘子,此处毕竟是?我家掌柜的算账阁子,摆放了小?店的要紧账册。贵客若不急着走的话,不如移步其他阁子,小?店以招牌好酒玉楼春款待贵客——”

“确实?不急着走。”晏容时似笑?非笑?地抬眼打量屏风。

“好一座千里江山刺绣。大好河山各处的地势起伏,山川走向,城池重镇位置,无不精准。我看精心描绘的舆图也不过如此了。这等罕见?精品,值得多花些时间鉴赏。”

两个账房跟着回身看屏风。

其中一个还?在客气?恭维:“贵客好眼光。这幅双面绣屏风,确实?是?请绣娘织造整年而成的苏绣精品。方掌柜多年在京城打理酒楼,极少有机会出行游历,因此格外喜爱这幅千里江山刺绣,视若珍宝,时时赏玩……”

晏七郎又回身桌前?,垂眸打量遗下的半盏羊奶。

“贵酒楼在京城屹立多年,家大业大,请来许多好手坐镇。刚才我的人眼看着他们?回了酒楼。不知眼下藏于何处?”

账房们?露出发懵神色,茫然地互看一眼。

其中一个恍然大悟道:“哦,他们?。京城街头?多痞子浪荡儿,方掌柜怕被地痞打砸了酒楼,因此才搜罗来一批好手护卫酒楼——”

“刚才雁二郎打砸酒楼时,他们?为什么?不出来护卫?”

发话的账房顿时噎住,目光里也带出些茫然。

是?啊,重金养起的护院,人分明就在酒楼里,刚才怎么?不出来?

耳边忽地传来一阵远远的大喝,随即传来连串砰然巨响,似乎有人在酒楼某处打斗。

一名禁军好手快步走来回禀:“那?群人在三楼寻到了。跑了两个,重伤昏迷两个,生擒两个。被抓的两个举动不寻常,死了一个。”

应小?满抱着银疙瘩站在门边,视线唰得转过来。今天酒楼不过砸个场子,怎么?竟弄出了人命?

“怎会死了一个?”晏容时也问。

“服毒自?尽。”禁军好手道,“都是?些亡命之?徒,绝对不是?普通酒楼护院,倒像蓄养的死士。另一个也要服毒,动作慢了一步,被弟兄们?制住,总算留下个活口。”

账房张口结舌,捶胸顿足:“怎么?闹出了人命啊!酒楼出了人命,这还?如何开?门迎客。不行,小?人得去报官——”

“拘下。” 两个账房被按倒在地上,绑缚押走。

晏容时立在房门边,目光里带深思。

被押走的两个账房不像涉案知情的。拘起来只是?防止通风报信。

这趟要寻的关键人证,是?酒楼的主事人,方掌柜。

于京城闹市蓄养死士,酒楼中疑似暗藏舆图,只这两条,足够查余庆楼了……

应小?满说:“我在大相国?寺才撞见?方掌柜。”

“嗯?”晏容时当即回头?。

原来他们?来得太快。此刻方掌柜落在后头?,或许正在步行回返酒楼。

“所以,我们?知道他的下落,他自?己的人不见?得知道。”

机会难得。晏容时即刻吩咐下去:“酒楼原样?不动。人撒出去,在大相国?寺回返酒楼的几条路上,搜寻方掌柜的踪迹。不要打草惊蛇,让他自?己回返。”

——

禁军迅速分兵两路,奔出去一波。

应小?满站在二楼木栏杆处往外看。酒楼外人群越聚越多,乌泱泱一片,眼瞧有七八百人了。

晏容时站在身侧,却垂眸往下看。

满地碎瓷银器的乱糟糟的大堂里,还?有群人未走。

雁二郎翘腿坐在桌边,取过一双长象牙筷,在楼下一下下敲着桌子,高声笑?喊:“长乐巷七郎,晏家麒麟儿,晏容时!我托人带给你的话,你可听见?了?”

“上回约你武场见?,你不肯应。行,你家文官出身,我家武勋门第。即便武场赢了你,也是?我雁翼行胜之?不武。今天这回,咱们?以酒楼为赌注。你敢不敢应?”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义父遗物失而复得,应小?满想走了。

她扯了下郎君的衣袖,低声嘀咕:“别理他,这厮又不知发什么?疯。”

晏容时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在心仪的小?娘子面前?争风吃醋罢了,京城儿郎寻常事。”

应小?满:“……啊?”

晏容时踩着木梯往楼下走,慢悠悠地说:“这次我应下。你又待如何?”

雁二郎登时笑?了。“这次倒爽快!”

他唰得推开?桌子,踩着碎瓷起身。

“我依约而来,当众打砸了酒楼给小?满出气?。你这边呢?你敢不敢当众查封了酒楼,给小?满出气??还?是?你长乐巷晏家的名声更重要?”

雁二郎挑衅地弯唇而笑?:“当着小?满的面,别玩话术那?套阴的,有种当面把事情做了。”

晏容时回头?吩咐护卫禁军:“回官衙取大理寺封条来。查封余庆楼。”

雁二郎:“……”

雁家一行人退开?半步,哑然看着几名禁军出门牵马,分开?围观人群,果然直奔大理寺方向快马去了。

嘿,来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