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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上,给他扣好小衬衫的纽扣,老脸微热:“小少爷,长大了可别像席先生这么的……这么的……”

又形容不出词来。

小家伙歪着脑袋:“打……针,是这个吗?”

“……”阿嫂捂住这张纯真小嘴,“哎哟,罪过了。”

“阿嫂,我刚才看见爹地的脖子上,就是那根很漂亮的骨头上,好像破了皮了。爹地太不让人省心了,总是打打杀杀的,唉,让人操碎了心!”

阿嫂:“……”

家里,各种频道各自播放……

因为今天没有扑克脸盯着,席嘉舒的早餐耍了个滑头,借口妈咪不告而别,导致他伤心过度,并没心情喝牛奶。

阿嫂也是看席先生不在,主仆各自行个方便,睁只眼闭只眼。

末了还是摸摸小家伙的头,“瞧你爹地,一米九!小少爷,你将来可别是个小矮子。”

“妈咪也有一米六呢,中和起来我最少一米八!”

“小小年纪,这算数好。”

他捧着小脸,语重心长:“爹地是个学渣,我不能再是个渣啊。”

“……”这话在理,在理。

吃了早餐,眼看八点,小家伙背着书包,钥匙串在书包的小袋子里叮咚作响,还有萨摩耶项圈上的铃铛,满屋子清脆的声音。

“笃笃笃——爹地,爹地!”

他敲门,还要模仿门的声音,“笃笃笃——爹地,我要上学了,你换好衣服没有?”

楼下座机响,阿嫂接起,听见那把略显阴沉的声音,立刻挂断,上楼拽住把门当做鼓敲的小家伙:“小少爷,席先生说了,他累,今天司机送你上学呢。”

“累?”席嘉舒表示不解,转个身小拳头又咚咚敲门,“爹地,你怎么累了呢?昨晚上干什么去了呢?”

“小少爷!”阿嫂窘急,“别问了,司机吴爷爷送你是一样的嘛。”

“可是不对啊,爹地平时精神特别好。”

阿嫂咳一声:“总有例外嘛。”

“爹地是不是受伤了?”小家伙虽然不喜欢老爸的臭脾气,可相依为命四年,也还是关心的。

“别问了别问了,再敲门席先生发火啦。”

“不行,万一爹地死了,我年纪还这么小,继承不了这么大一个家业啊……”联想一旦展开,忧国忧民,咚咚地重敲:“爹地爹地,你没事吧?我们相亲相爱,你别有伤瞒着我……”

扑通——

枕头摔到门上的声音。

小小的人,小小的一条狗,外加一个胖胖女佣,吓得一哆嗦。

瞬间寂静。

可这也只有三秒。

席嘉舒想,有力气砸枕头,证明无大碍。

他小手趴上门,踮着腿,大眼睛眨动清灵:“爹地,要不我今天再请假一天,好好照顾你哦……”

房门开了。

小西裤的背带被一根修长的手指一勾,整个小身子往空中悬起,阿嫂瞧那人青铜的一张脸,忙上前,“席先生,吵到你了,对不住,我马上哄小少爷走。”

来不及了,席嘉舒被倒挂起来,啪啪啪,整个屋子就听见三下,然后门啪地关上。

席嘉舒没扛住,哭了。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被阿嫂牵着下楼,扁着小嘴哭得老不甘心,“爹地也是个老不死的了,我关心他,他还作怪,我要把今天的事全抬给妈咪,让她评评理!我决定了,不再爱他,阿嫂你也别劝我,我的心被伤透了……”

“……”

絮絮叨叨,小和尚一样。

阿嫂这也没法子安慰,心说可别抬给阿雅小姐听,阿雅小姐昨儿不也是被欺负的一个,作何想啊……

这一家子,弱的弱,小的小,上头一只老虎。

……**……

四喜路是位于港岛不算繁华市区的一段路,这条路的末尾有一家民营医院,中间地段两三家咖啡馆。

因此,巷子的中段,才开了一家花店,规模不大不小,装潢比较好,但也不算精致。

可见老板没多花心思,似乎也不全靠这个挣钱。

清晨九点的花店,已经营业。

店员挂着围兜,戴帽子,手套,先把店门外面的棚子搭好,再陆续搬出一些盆盏,花卉,里面还有另一个店员在整理新进的花,剪枝。

周莉莉忙完,边擦汗边进去,里面的姑娘一瞥她,“歇会儿吧,那又不是你的活,大前天上班,昨天上班,今天还上班,你同租屋的那位到底是不是诚心实意来打工的?”

周莉莉大口吞水,来不及搭口。

那姑娘凑近,“要不跟店长打个电话,辞了吧,这什么态度……”

周莉莉心中也不是不怨,不过昨天何阿雅满脸心急求她再顶一天,应该是真有事,可是晚上又不归宿,现在连假都不跟她请了。

又不是多好的关系,周莉莉心中当然也不舒服。

“她才来不到三个月,这个月刚打头,我们可以和店长说辞退,她这几天的工资我和你扣着,本来也说得过去……”

“你太损了啊。”周莉莉这人不是不市井,但也不至于那么市井。

姑娘捅她一下,“你傻啊,那姓何的沉默寡言,真要扣住了我看她也就认栽,”

正说着,外面的花棚闪过一道纤细的身影,周莉莉按住女孩,“行了,来了嘛不是。”

“莉莉!”阿雅跑的急,从酒店过来太远,计程车得上百,她转公交,又遇上堵车,到底迟了上班时间。

“莉莉,对不住,我……”她身子只有那样,又是一晚上,此刻站也站不稳,晃悠悠地倒。

周莉莉观察她好一会儿,不是装的,她去倒了杯水,态度有些拿,“算了,你先喝口水,完了歇歇开工,盆栽我都替你搬出去了。”

“麻烦你了,今天算你的班。”阿雅实心实意道。

周莉莉也没多说,换下围兜,帽子,手套,放好,往门口走,阿雅追过去,“莉莉,我给你买个早餐,谢谢你。”

“喂!大清早的活都是我干,你买个早餐一晃悠就中午了。”后面那姑娘嚷嚷。

阿雅没说话了,脚步顿住。

周莉莉瞧她的脸,发白,好像从来都没什么血色,长得美是美,病美人,三个月前来的时候身无分文,也是可怜,“行了,你家里的事处理好了没有?”

阿雅闪开眼睛,“恩,好了。”

“以后别耽误上班就行,我先回去睡了,昨晚医院要一个花篮,加了会儿班。”

阿雅明白,“那加班费我等下挂到你头上。”

周莉莉没说什么,走了。

阿雅转回来,带围兜,帽子,手套,不理会那姑娘对她指桑骂槐,她来的最晚,那姑娘是老伙计,总会有点气势压人,在外面打工是这样的。

四年,香港这个城市说大不大,她打过好几份工,她一早就明白,大学没上完,要文凭没有文凭,她什么都不是,如这城市的外来务工人员,蝼蚁一般,只能靠劳动挣体力钱。

上午最是忙碌,要把滴露的新鲜花枝全部整理好,她几次脚步虚浮,实在快撑不住,也咬牙强撑。

只能在心里滑稽的安慰自己,还能见到小舒。

正常是晚上七点下班,但小店没有明确的员工制度,一旦有临时客人,又得加班。

临近下班,那姑娘招呼不打一声,先走了,阿雅坐在收银台,发呆的望着座机,眼眸紧紧,希望别来电话。

七点一过,她松口气,看来今天那家医院没有几个新病人。

民营医院,规模不大,生意和她这家花店一样,时好时不好。

阿雅用铁杆拉下卷闸门,锁好,七点的夜晚,这条街还算热闹,路灯霓虹辉映一处,她穿外套时弄到了手指,上午整理玫瑰刺破了,有点流血,她吸了吸,没止住,又想起什么,索性朝着四喜路走到尾。

医院旁边有两家药房,她随便进了一家,先要创口贴,转了一圈,安静的停在一片药区。

时针指向八点,她伸手拿下了一盒。

收银台前结账,现在这种事见怪不怪,不过收银员是个大婶,大婶就爱八卦。

瞧着眼前这姑娘,年纪不大,一头乌黑长发松散地扎着,眉眼清婉,安静又温柔,人很瘦,但皮肤特别白,显得整个人气质就和这街上来来晃晃的女孩子不一样了。

她眼睛左右看了看,脸上的神情到底不适应。

看着挺老实的姑娘,可却是来买事后药。

“三十二块。”

阿雅贴好创可贴,给钱时,店门的帘子一动。

阿雅扭头,周莉莉也看到了她,诧异,“你怎么也在?”

那小盒药几乎是被阿雅卷进衣服里,动作引得周莉莉奇怪地看过来,阿雅抽出手指,“手被玫瑰刺划伤了。”

“哎呀!”周莉莉哈哈一笑,“你也中招,我是脚趾,下午洗澡时才发现流了血,这不过来买贴的。”

“我这有,走吧。”

两人一同往出走,出租屋在医院对面拐一下,是老旧民居。

周莉莉问她,吃饭了没有?

阿雅摇头,中午很饿,点了个盒饭,不管菜是什么,米饭都吃光了,这会儿还有点撑。

“你啊,不是娇气的命,可长了一副娇气的身子,哪儿那么多毛病,挣的钱我看全都贡献给刚才那药房了,跟你说啊,那老板黑心着呢,小心点,下次买药扫一扫码,有些是假的!”

市井长短,阿雅静静听着,偶尔一笑。

她心想,如果之前的十一年,是爹地陪她温馨走来,上完大学兴许学习好,考了研究生,再考博士。

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买不买得起市区的单身公寓?是接受爹地的相亲还是在职场觅得寻常爱人?

她快三十了,或许熬成了黄脸婆,带着孩子,上班下班,回家做饭,灯火里等待忙碌的丈夫归家,一同用餐。

就像这城市,日复一日可心底平澈如初的每一个女人,家庭主妇。

过年过节,去了丈夫的婆家,又回娘家,陪退休的爹地散散步,喝喝茶,聊聊天,外孙围绕膝下,爹地笑得开怀。

这是想想罢了。

回过来神,眼底一片凄凉。

“哎,跟你说话呢,总是傻乎乎的也不知道听不在听。”

阿雅微笑,“听见了,下次换对面那家药房。”

“对面那家啊,我跟你说,那老板是个小三儿,听说是医院里一个主任替她开的那家药店,反正医院里开药,那主任就撺掇病人去她那里买,你说多划算,钱进钱出的都是自己口袋。”

“那应该没有假药。”她玩笑。

周莉莉路过一处水果摊,停下来,点点头,“八成是真的,毕竟那么多病人买呢。”

阿雅帮她一起挑选水果,选完了手往兜里一放,碰到了药盒,她想起周莉莉先前的话,心想这种药应该不会是假的吧。

三十二块钱,对她来说很贵。

昨晚,他都在外,可是阿雅不信他。

她心里一阵的冷颤刺痛,小舒就是他耍了手段骗了她才有的。

到了家里,上了二楼小卧室,阿雅就着水立刻吞服,为一个保险起见。

心心念念都是小舒,又是刚见过,晚上的梦里便绕着四年前小舒的出声,那些事儿不停地纠葛,几次都被冷汗惊醒,一会儿是她在小洋楼的卧室里,他没让她去医院产房,家里搭着好多机器,海医生还有好几个别的医生,洋楼外面好像攻城一样围着那么多人……

一会儿是她在偷渡的船上,中间的夹板小仓里,她将近半个月没见太阳,身上得了败血症……

半夜再也睡不着,枯等天亮。

她想起,反倒是昨晚凌晨,在他怀里睡了一会儿踏实的。

不管怎样恨他,身体和精神对他的依赖,并没有随着年月而消失,就好像小时候学会了自行车,中间十年不骑,再度拾起,也只需要磨合几下,好像记忆深处入了骨髓,这份本领,经年不忘。

这也是她,格外憎恨自己的地方。

上班前和周莉莉对了对排班表。

周莉莉这周要去见男朋友,周五到周日,阿雅连上三天没得商量的余地。

本来也没什么,周莉莉给她方便,她应当也给她方便,可她害怕时间过去的天数越多,席成万一出尔反尔呢,那一晚毕竟不是纸张画押了,他不承认她也毫无办法,连他人都见不到。

小舒的手机号,她无论用谁的手机都拨不进去,阿雅知道,肯定是他设置了。

周日那天,她中午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没管那么多,坐公交跑到席氏大楼,找到了上次和她通话的秘书,叫斯林的,阿雅一再和他沟通,下周双休两天,她要见儿子,希望秘书向他传达。

秘书她之前的几年没见过,幽/禁的七年包括之前的一年,从没去过他的公司,一切都不了解。

但秘书好像知道她是谁,疏离中也有客气的成分,只说一定传达,那人在不在楼上,什么态度,秘书滴水不露。

阿雅虽然失落,可也只能揣着希望回去干等秘书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