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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她白皙的手腕,而是她手腕上那支简陋的银镯,不能说不好看,只能说一点都不衬配。

谈垣初觉得有点眼疼,但他什么都没说。

上赶着送东西算什么?

等膳食被撤下去,许顺福有眼力见地带着宫人都退了出去,殿内只剩下谈垣初和云姒二人。

养心殿内多了一张软塌,上面铺了层柔软的粘绒毯。

是云姒来了后,谈垣初让许顺福送来的,她守规矩,从未主动躺过,但如今,她跪坐在谈垣初怀中,脸颊有点红,额头和鼻尖都溢出了汗。

她觉得她有点自作自受。

那日,她问谈垣初是想在这里要她么?的确,她本意是不愿的。

她总想着不应该这么随意。

她将自己看得随意,谈垣初只会把她看得更轻贱。

谈垣初许也觉得气氛太差,最终没碰她,只是他敲点着她腰肢,略带了些许暗示的意味。

云姒有点懂,却是显得不是很懂,甚至她后来借着许顺福的话躲回厢房的举动都是故意的,也不知谈垣初是不是看出来了,所以第二日才会问她去做什么了。

后来谈垣初再没提那事,但他总有办法叫她不好受。

如现在,她两条腿被他握在手中,衣裳半褪至臂弯,再是亲密不过,但偏偏他不碰她,即使殿内没有一人,即使外间月色高照,即使烛火渐残摇曳出旖旎不断,他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仿佛轻羽拂过,带来酥麻不断的痒意,叫云姒伏在他怀中,忍不住抽泣出声。

谈垣初脸上仍是情绪淡淡,眸低却仿佛被印着外间夜幕的暗沉,他甚至语速轻缓:

“哭什么?”

轻飘飘得仿佛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偏了偏头,仿佛弄不懂她怎么这么难伺候:“不是不想叫朕碰你么?”

云姒被他逼急了,忽然偏头咬在脖颈上,与其说是咬,不如说是磨,她胆子到底没那么大,眼前人身子骤然一僵,他声音一点点暗哑,带着点劝告:

“云姒,放开。”

云姒抽噎了声,和他有商有量:“您、先放开……奴婢……”

她说恭敬却敢咬他,说不恭敬,这时又还记得尊卑称呼。

谈垣初都被她逗笑了,他也真的低笑出声:

“云姒,朕没和你商量。”

云姒埋在他怀中,看不清他神色,却听得出他声音逐渐危险:“放开。”

云姒身子轻抖了下,她意识陡然散了些许,只记得抽噎着摇头,她哭得不凶,只是眼泪掉得厉害。

谈垣初下颌抵着她的头顶许久,他露在外的一只手背上隐隐有青筋凸起,额角似乎也抽了一下,许久,他说:

“行。”

云姒仍是颤了下身子,她理智回拢些,察觉谈垣初一点点收回手,她咬唇忍住吟声,扭过头泪珠不断掉。

谈垣初站了起来,云姒却是瘫软在榻上。

谈垣初看了眼铜镜,他脖颈上磨出一道牙印,红红浅浅的,不疼,只是泛着些许暧昧和旖旎。

谈垣初拎起茶壶,借着茶水冲洗了手,他指骨分明,根根修长,甚是好看。

在某些时候也挺得用。

云姒听见水流声,将头埋进了粘绒毯中,忍不住喊了声:

“皇上!”

谈垣初眸色深,眼神却挺冷:“叫什么。”

道是折磨,谁知是不是伺候,结果,他被人咬了,咬人的人还一个劲地哭丧。

他垂眸觑了眼还有点黏糊的手指,忽然勾了下唇,慢条斯理道:

“说起来,这还是你教朕的。”

云姒身子陡然一僵,她蓦然想起曾经给在和宜殿那条长廊上和谈垣初的一番对话,她倏地不敢说话。

然而有人不愿意放过她,谈垣初不紧不慢道:“真是受教。”

云姒浑身都紧绷,等她在抬起头时,从铜镜中看清了自己的模样,青丝凌乱得顺着肩膀披散而下,眼角透着让人浮想联翩的绯红,连脖颈锁骨都藏着一抹遮不住的红,衣裳松垮地挂在臂弯中,春意未褪。

云姒不敢细瞧,她低头整理衣裳,衣襟一点点拢起,内里的春色也全被遮住。

谈垣初冷眼旁观,他心底有点憋屈,真不知这人在想什么,有贼心没贼胆?

她到养心殿多久了?还真准备当一辈子奴才不成?

他坐回床榻上,冷眼瞧着女子准备下一步做什么,如果她真的转身就走,谈垣初打定主意,要冷一冷她。

最初有想法的分明是她,他做什么一直上赶着?

但这个想法维持到女子蹲在地上捡起银镯往手腕上戴瞬间戛然而止,谈垣初脸有点黑:“你是一定要戴那个镯子?”

他其实心底未必猜不到她戴着这个银镯是什么意思,但谈垣初不在意。

这后宫变着法向他要东西的人多了去了,相较于那些后妃想替母族谋前程,一些首饰是最简单不过。

云姒怔了下,然后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云姒抿了下唇,低声:

“奴婢只是个奴才,若非主子赏赐,也只能戴这个。”

谈垣初确认他听出暗示了,但是他没顺着她的意,而是冷淡地问:“你进宫三年,一件好东西都没混到?”

后宫妃嫔身边的宫女都没有她这么寒酸。

云姒脸稍白,谈垣初皱了下眉,不知她又要做什么幺蛾子,结果就听她轻细的声音:

“卢才人曾经赏过奴才一个玉镯,但奴才怕睹物伤心,离开和宜殿时,没有带回来。”

殿内倏然一静。

谈垣初视线掠过她,他唯一搞不懂的就是女子对卢才人究竟是否忠心,但想起那日她一睁眼看见卢才人尸体,脸上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甚至不惜磕得满头鲜血都要替卢才人求公道,谈垣初就按下了所有猜疑。

女子很矛盾。

但除却二人一事,他的确不曾见过女子对卢才人不忠。

少有人会去想自己的不堪,分明云姒暗中勾搭他就是对卢才人最大的不忠,偏偏谈垣初从来都是忽视掉这一点。

谈垣初不再就着银镯一事再说,他简短道:

“扔掉。”

云姒稍瞪圆杏眸,她轻细着声音,似乎在替银镯求情:“皇上……”

谈垣初短促且冷淡地笑了声:

“你现在丢,朕明日让许顺福给你重新送一对去,要是舍不得,就当朕没说过。”

云姒憋得脸通红。

她确认,谈垣初就是故意的。

他分明看透她的心思,偏偏就是要揭穿,甚至故意让她自己来做抉择。

似乎在明晃晃地说“朕早看透你爱慕虚荣”。

云姒咬唇,杏眸都憋红了,谁都不想承认自己不堪,把自己当做一个摇尾乞怜的乞丐,许久,她低下头,一点点褪下银镯。

谈垣初看着她脱下银镯,白皙的手腕上光洁一片,终于不再碍眼。

他刚欲说话,谁知,眼前女子脸颊上忽然掉下一滴泪,和刚才哼哼唧唧的抽噎不同,这滴泪掉得毫无预兆又悄无声息,却狠狠砸在地上。

烛火渐淡殿内,女子站在软塌旁,她掉着泪,却是头都不抬,泪水顺着下颌滑下,二人适才还亲密无间,如今却像是瞬间拉远了距离。

谈垣初不着痕迹地一顿,他眼底一点点冷淡,刚才还在血液中躁动的欲念和情愫,都在这一刹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静了许久,今日第二次问:

“哭什么?”

谈垣初想了许多答案,却没想到,女子只是站在那里,低细地说:“奴婢害怕……”

她衣襟还有些皱褶,如今被泪水打湿。

“奴婢害怕,害怕皇上觉得奴婢贪得无厌,害怕皇上会看奴婢笑话……然后不再喜欢奴婢,奴婢又什么都没有了……”

她语不成句,断断续续,夹着抽噎,好像真的难过到极点。

谈垣初垂着视线看她,看她落泪,看她哭得卑微,却不知该不该信她。

她一惯如此,让人分不清她说的是真是假。

但在听见那句“他不再喜欢她,她又什么都没有了”时,又觉得无所谓。

殿内静谧,谈垣初许久没说话。

他在想,他逼她说真话,真的是一件很为难她的事情吗?

谈垣初觉得不对,可她却哭得这么凶,穿着这身略有褶皱的衣裳,站在二人适才亲密无间的软塌边。

不知过了多久,谈垣初终于开口:

“你觉得朕在笑话你?”

云姒没说话,只是轻轻抽噎了声。

她哪管谈垣初是不是在笑话她,她只知道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否则一旦形成习惯,该如何是好?

她想要谈垣初不止对她有心思,还要爱护怜惜她,那么从一开始,任何的细枝末节,她都不能有一点疏忽。

她没说话,谈垣初却是得到了答案。

许久,他向她伸出手,冷淡道:“过来。”

云姒抬起湿红的杏眸,和谈垣初对视许久,终于一点点走向他,最终,她在他面前站定。

殿内燃着熏香,但谈垣初鼻尖却不是熏香的味道,而是她身上擦的香膏,从她身上一点点隐秘地透出来。

她离他离得太近,谈垣初只要俯面,二人几乎就能鼻尖对着鼻尖,气氛似乎有点紊乱,谈垣初从不掩饰,他一手扣住云姒的后腰,将她整个人按进了自己怀中。

吻几乎是一瞬间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