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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子总觉得有些奇怪,要是只为了篇好文章何至于专门请她过来一趟?

但是申夫子又表现的神色如常,脸上带笑,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陈夫子按下心中疑惑,准备离开。

她才刚抬脚,就听见被自己夸过的少年哭的肩膀耸动,泣不成声。

“这是怎么了?”陈夫子顺势停下来,皱眉询问。

虽说文章写的不是绝顶的好,可是这对于一个不需要考功名的男子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他这是还不满意?

“没事。”林芽轻轻摇头,擦了擦脸上的泪却不肯说原因。

哪怕被陈云孟欺负至此他都没跟陈夫子告状。

再看看刚才恨不得把林芽钉在抄书这根“耻辱柱”上的陈云孟,前后对比明显,人品高下立现。

“也不是什么大事,”贺眠懒懒的抬眸看向陈云孟,谁还没个姐姐呢,“就是他凶神恶煞的污蔑芽芽写文章的时候抄书了,申夫子说没抄都不行,非要您过来主持公道才肯罢休。”

贺眠笑了下,“亏得您公正,不然芽芽以后可怎么做人。清楚的知道没抄书,不清楚的还以为他偷书了呢。”

“污蔑抄书?”陈夫子看向旁边缩着脖子低下脑袋的陈云孟,又看向笑容垮下的申夫子,眉头拧的更紧,“怎么回事?”

其实从听见林芽哭声起,申夫子就头皮发麻,慢慢将手收了回来,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事怕是瞒不住了。

鹿鸣书院每次科考能出人才,全因有条不成文的铁律:——不会可以学,但绝不可以抄。

学多学少都是你的,但抄来的永远是别人的。

所以从鹿鸣书院出去的学子,将来不管是否能登上天子堂,但做人做事都有底线。

陈云孟小时候不懂事,夫子出的题不会做扭头就抄李绫她们的,结果被陈夫子发现,拿戒尺结结实实的打了一顿手心,哭了好久,从那起就长了记性。

他亲身体验过,明知道写文章抄书的事放在鹿鸣书院里有多严重,还把它闹得人尽皆知,说这事是误会都没人相信。

林芽不说话,贺眠可替他受不了这个委屈。

男主怎么了,男主有玛丽苏光环就能欺负人了?

陈夫子了解完事情经过后,侧眸看向陈云孟,他咬唇低头,小声说,“我真的是亲眼看到他把书拿出来抄了,不然我也不会这么说。”

“那你说说他抄的是什么书?”陈夫子反问。

陈云孟说不出话了,林芽抄完就收起来自己也来不及看,但他记得,“是本蓝色书皮的书。”

“云孟哥哥说的是这本吧?”林芽转身从书袋里抽出一本书,陈云孟杏眼放光,立马指着说,“对,就是这本。”

林芽目露犹豫,迟疑了一瞬,才慢慢把书递给陈夫子。

蓝色书皮,上书三个大字“书法集”。

原来是书法集。

这是大家的想法。

陈云孟则是脸色微白,眼睛睁圆,难以置信的看向林芽。

怎么是书法集!

这是他的想法。

林芽轻声说,“我字写的差,每次写文章的时候总要把书法集拿出来,仿着别人的字体慢慢写,没想到竟被做云孟哥哥误会是我抄书。”

他的字写的娟秀漂亮,陈夫子翻开书集粗略扫过,依稀能从里面寻到林芽字体的影子,可以看出来他说的不是假话。

“污蔑同窗抄书,应该罚多少戒尺?”陈夫子把书合上递还给林芽,侧眸看向陈云孟,表情比刚才还要严肃,光看着就让人心生畏惧。

“我……”陈云孟嘴巴张张合合,眼睛都红了,求救的看向申夫子跟李绫。

“也是个误会。”申夫子胖脸犹豫,声音很轻,侧头看向林芽跟贺眠,一时间替陈云孟求饶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陈云孟是她学生,林芽跟贺眠又何尝不是?

她虽跟陈夫子关系好,拿陈云孟当自家侄子,可她也是个夫子啊,被这么多学子们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鹿鸣书院的公正性,怎好太过偏心。

申夫子叹息一声,摇摇头没再开口。

陈云孟见她不说话了,心里越发着急,扭头看向李绫。

李绫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攥,心里挣扎犹豫,最终还是松开拳头看向陈夫子,“云孟这事的确是做错了,但他也是因为记著书院的规矩这才把小事闹大,虽然有错但有情可原。”

好一个有情可原。

贺眠差点没忍住给她鼓掌,护短都能护的这么冠冕堂皇。

“他既然觉得芽芽抄书,那为什么昨天晚上不说,非要等到今天?”贺眠看向李绫,说的话是一针见血,“陈云孟平白诬陷是有情可原,那林芽受尽不公是什么?”

贺眠目露讽刺,缓声问,“是他活该委屈吗?”

她这话问的李绫哑口无言。

陈云孟红着眼睛怔怔的看着贺眠,不敢相信这话出自她口。

她就真愿意让自己挨戒尺吗?怎么落个水以后,什么都变了。

“姐姐别这样说,”林芽伸手握住贺眠的手腕,红着眼睛看向陈云孟,“没事的,云孟哥哥可能是以己度人,觉得男子都写不出这样的文章吧。”

毕竟陈云孟功课本来就差。

林芽笑了笑,泪还挂在眼睫上,摇摇欲坠,“我不怪哥哥,毕竟从我入住斋舍以来哥哥就不喜欢我,我虽不知哪里惹了他,但好歹已经习惯了。”

果然是旧仇啊!大家彼此对视,觉得自己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姐姐不要生气,大家知道我没抄书就好。”林芽看向陈夫子,“而且夫子已经还我清白,罚不罚云孟哥哥都没关系。”

他说完垂下眼睫,泪水顺势滑落,极其委屈。

“这事书院会为你主持公道。”陈夫子看向陈云孟,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还沉,“平白无故污蔑同窗抄书,罚戒尺二十下,同时向被污蔑的同窗公开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

陈云孟下意识的要拒绝,他宁愿多挨十下戒尺都不肯向林芽低头!

可抬头对上母亲的脸,又怕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陈夫子让李绫取了戒尺过来,要亲自执行。

旁边申夫子闻言皱皱眉,二十下,有点重了。

以陈夫子的公正无私,通常十个戒尺打下去,手心都是红的,要是二十下,连个女学子都受不了,更何况是陈云孟。

李绫攥着戒尺迟迟没给陈夫子,就连平时跟陈云孟玩的不好的男子们也露出不忍的表情。

讲堂里的都是未出书院的学子,心思较为单纯,哪怕看不惯陈云孟的行为也不会狠下心要把他手打肿打断。

小打小闹的看热闹可以,真刀真枪的打戒尺可就伤感情了。

陈云孟梗着脖子站好,眼眶通红伸出手心,一副要罚就罚的模样。

对于他来说,被打戒尺好像根本不算什么。到现在陈云孟都没觉得自己污蔑林芽是他做错了。

“夫子,别打云孟哥哥。”林芽突然出声替陈云孟求情,“本就是小事,犯不上用戒尺。”

大家突然看向林芽,完全没想到他受了委屈还会这么说。

“我没受到实质性伤害,只是被大家误会而已。”林芽目光温和的看向陈云孟,“哥哥给我道歉就行了,不需要挨二十下的戒尺。”

这戒尺真打下去,陈云孟手肿了反而会赢得同情,而林芽这个原本被冤枉的人却成了得理不饶人的狠心者。

以后再提起这事,大家能想到的肯定不是林芽被人公然污蔑抄书了,而是陈云孟因此被打了二十个戒尺,手肿了一个多月。

太狠了。

到时候大家会下意识的跟他保持距离,生怕自己会成为另一个陈云孟。这不是林芽想要的结果。

陈云孟不是宁愿挨打都不愿意道歉吗?林芽偏不如他意。

陈夫子看向林芽,“可他污蔑你抄书,让你平白无故受了委屈。”

林芽摇摇头,将自己白嫩的手心也伸了出来,“夫子如果实在要罚,我愿意跟云孟哥哥一起承担。”

他说完就怕疼的闭上眼睛。

贺眠却伸手把林芽的手心摁瓢一样毫不留情的摁下去,“别闹。”

别说打二十下了,就他这细白的小手,打完第一下就该肿了。

小嘴叭叭两下装装样子就行了,怎么还真把手伸出来。

论皮糙肉厚,林芽哪里能跟男主比,他怎么对自己的皮肉都没点数。

被贺眠把手摁住,林芽眼皮跳动,险些装不下去,他垂下小脸遮住脸上的大半神色,将另只手又伸了出来。

铁了心的要为陈云孟求情。

大家看向林芽的眼神瞬间变了,连申夫子都颇为赞赏的看着他。

刚才陈夫子说完要打二十戒尺的时候,申夫子想的是陈云孟虽罪有应得,但林芽的处理方式还是不够妥当圆滑。

他刚来书院没两天陈云孟就因他受到重罚,以后在这儿怕是交不到真心朋友了,还可能会被同窗排斥冷落。

陈云孟性子虽不讨喜,可跟大家朝夕相处许久,多少都是有感情在的。

要是真打了陈云孟,林芽有理也成了无理。虽说这事对他不公平,可事实就是如此。

但现在不一样了,林芽主动站出来替陈云孟求情,甚至愿意跟他一起受罚,既心善又大度,这事之后他能收获许多,在书院里也会过的如鱼得水。

陈夫子也是完全没想到林芽会这么说,一时间多看了他两眼。

她是书院里最有威望的夫子,出了事不可能偏袒自己的儿子,就算是咬着牙,这二十戒尺也得打下去。

陈云孟是个男孩,再皮实也不如女学子肉糙。

今天打完戒尺,他的手至少得肿一个多月,回去后家里的夫郎会不会跟她闹是另一回事,首先她这个当娘的心里就不好受。

“既然林芽都替云孟求情了,这二十戒尺就免了吧。”申夫子充当和事佬说道,“云孟,你给林芽赔个不是这事以后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