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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的时候,鹿鸣书院休假几日,说要修葺屋顶,迎接夏雨。

老竹接到通知的时候早早的就让人驾车等在门口,免得回头车马太多挤不进去。

每次放假的时候,鹿鸣书院门外的空地上都会停满各种前来接人的马车,时常堵的水泄不通。

“眠主子,盼主子,林芽少爷,这儿!”老竹在书院外挤挤挨挨的人群里踮脚挥手大声喊。

书院木门打开,学子们提着包袱从里面出来,各自根据马车上的标记找到自家的车马。

贺眠个子高,一眼就看见了贺府挂在马车上写着“贺”字的灯笼,伸手拉住旁边的林芽,“走,竹姨在那儿呢。”

绿雪跟翠螺拿着行李紧紧跟在后面,生怕被人群挤散。

好不容易上了马车,老竹笑呵呵的说,“主君一直惦记着你俩,平日总是念叨,说不知道你们在书院里过的好不好。这不,知道你们要回来后,从昨天就开始问我你们什么时辰能到家。”

说话的功夫,贺盼也被平时照顾她的仆人抱着走了过来。

贺眠笑她萝卜头。就她这个小个子,要是没人抱着根本挤不出去。

贺盼瞪她,闷声掀开帘子钻进马车里。

三人一辆马车,贺眠跟林芽来得早面朝车门背靠车厢并肩坐着。贺盼蹲在外头犹豫了瞬间,还是选择坐在贺眠的右手边,远离那边的林芽。

显然上回被他生生气哭的事儿给贺盼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这段时间在书院同处一个讲堂里,贺盼也不跟贺眠和林芽说话,天天装作不认识这两人。

“可曾留了功课,还有没有漏带的东西?”老竹细心询问三人,要是没有其他事情就可以直接回去了。

听她提起这事,贺盼像是找回了场子,小小年轻一派老成模样,目露不屑言语嘲笑,语气轻描淡写的,“就留了几篇文章,特别少。不像有的人字写的丑,被夫子罚了回家抄字帖。”

老竹目露疑惑,视线直接就落在了贺眠身上,没有半点迟疑。

“……”,贺眠挺直腰背,眨巴眼睛看着她,“竹姨这里面坐了三个人呢,除了贺盼还有我跟芽芽,你要不要重新猜猜这个‘有的人’是谁?”

别上来就看我啊,我不要面子的吗!

老竹笑了,“可老妇觉得不像是林芽少爷。”

扎心了。

贺眠瞬间面无表情,生无可恋的往身后的车厢上一靠。

都说字如其人,她长得那么好看,竹姨怎么打眼扫过就知道被罚写字帖的人是她?

老竹解释道,“因为上回林芽少爷的字老妇见过。”

就是贺眠敲诈徐氏给她屋里换物件那回,她口述林芽手记,后来这单子被徐氏作为告状的证据送到了贺母面前。

那时候老竹就听家主夸了句,说这字写的不错,一看就不是出自贺眠的手。

说起写字,贺眠也很郁闷,她写了那么多年的硬笔字突然要学软笔,半点都不适应,穿书的时候也没给她附赠这个技能点啊。

临走前,夫子们留了好几篇文章作为假期功课,同时叮嘱部分即将迎接童试的学子们,学习莫要懈怠,能不能考上秀才可就看这几个月的努力了。

要是错过这回,那之后的秋闱春闱也就跟她们无缘了。

今年六月份贺眠同样要参加童试,以前的原主也不是没去考过,只是每回都是去熟悉考场凑人数的。

可这次不同了,贺眠落水后开窍不少,让夫子们重新燃起希望。

申夫子特意给贺眠拿了厚厚的几本自己跟陈夫子写的字帖让她先描红再临帖。

书院里两人的字体是最适合应试的馆阁体,跟各种书法比起来也较为好学,特别适合写的一手烂字的她。

贺眠脑子灵活读书好用,但字写的不行。哪怕是她五岁的庶妹贺盼,字也没她写的丑。

看着就跟个初学者似的,撇不是撇,捺不是捺,手腕无力,字体无神,被申夫子好一通嫌弃。

这个假期里,贺眠除了要写文章还硬生生的比人家多了几本字帖。

林芽字比她写的秀气漂亮,连贺盼都比她写的工整干净,全马车里就她最菜。

入学前贺眠一度以为芽芽才是学渣,自己还暗自决定要带他奋进,可这短短一个月下来,她才发现人家其实是个学霸。

贺眠自闭的靠着马车车壁往嘴里塞零嘴,嘀嘀咕咕说她就是个点心废物,只会吃点心的小废物。

“姐姐别这么说,”林芽侧身安慰她,目光真诚,语气认真,“申夫子不是夸了姐姐文章见解独特很有想法吗,这便是旁人没有的优点。”

是的,只是夸完又补充了一句,“可惜,被这手烂字给毁了。”

马车绕过主街道抄近路走,没多大会儿就到了贺府门口。

贺父跟徐氏都等在那儿,翘首以盼,等着接各自的孩子。快一个月没见了,都想的慌。

马车停下,贺眠掀开帘子从车里钻出来,抬头看着熟悉的贺府跟车前眼睛通红的贺父,心里竟真有种回家的感觉。

“眠儿,快下来让爹爹看看瘦了没有。”贺父走上前双手握住贺眠的胳膊捏了捏,关心的目光上下打量她,“瘦了,回家可得好好补补。”

随后他又抬头看向被绿雪扶下马车的林芽,眼眶更红了,“芽儿瘦的更多,小脸越发的清减了。”

胡说,芽芽才没瘦呢。贺眠无声反驳。

书院伙食其实还可以,顿顿有荤腥。而且偶尔别的学子有了零嘴吃食还会分享给林芽,他怎么可能会瘦!

自从上回抄书事件后,陈云孟就单方面不跟林芽说话了,哪怕住在同一斋舍,也当做他不在。但这丝毫不影响林芽因为那件事收获了一波好人缘。

“叔父,”林芽看到贺父后也是眼眶泛红,鼻子轻轻吸气,声音低柔乖顺,“芽儿在书院过的极好,只是格外想您。”

怎么可能过的很好。贺父心疼死了,上前握住林芽的双手,想跟他说书院哪里能有家里过的舒坦,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贺眠就挤了进来。

“就是,你看他在书院过的多好,”贺眠伸手捏了把林芽的脸蛋,给贺父展示,“爹你仔细看看,这小脸白里透粉,哪里瘦了?”

这气色可比之前在贺府的时候红润多了。

她旁若无人的亲昵动作看的贺父目瞪口呆,惊诧道,“你这孩子说归说,怎么还就上手捏起来了呢?”

他连忙把贺眠的手扯下来,不赞同的皱起眉头,“芽芽可是男子,这脸哪是你说摸就摸的,不懂事。”

两人可都十三四岁了,早就到男女之防的年纪,这举动若是被有心人看到指不定传成什么样。

贺父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徐氏,就怕他在背后乱说话。

“盼儿,咱们回去。”徐氏从马车上把贺盼抱下来,父女两人手牵手进府,全程没往这边看一眼。

贺母不在,他现在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往常徐氏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在外面总会装装贤惠温柔的样子,给别人留个好印象,今天这是怎么了?

贺眠头回见他这么高冷还挺稀罕,好奇的问贺父,“徐叔看着好像不高兴啊。”

“管他作甚,”贺父撇了眼徐氏的背影,自己心情倒是挺好,跟贺眠和林芽说,“家里来人了,待会儿你俩跟我一起去见客。”

这两天徐氏过的当然不开心,因为府里来了客人,而且是自己和贺母的旧识,徐氏这个侧室在旁边完全说不上话,他能不郁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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