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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到了毓庆宫, 殿外守卫森严,见到是沈彻才恭敬的行礼让出路来,畅通的进了内殿。

可刚走近, 就见殿外的沈景安的贴身太监正低着头,一看便知是沈景安和苏禾在里面。

林梦秋真是对这个苏禾好奇极了,殿门紧闭, 沈景安看着还未与她谈完的样子,两人便转头到书房等他。

虽然她心里抓耳挠腮的想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回事,但这是别人的私事, 她又不好意思问,只能睁着一双眼好奇的四处看。

沈彻如今已经将她的小心思摸得透透的了, 光是看她大眼睛呲溜转,就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东西, 轻笑了声, 朝她招了招手, 两人贴的很近在咬耳朵。

“想知道苏禾的事?”

林梦秋乖乖的点头,而后谨慎的回头看了一圈, 在别人的地盘说别人的私事好像有些刺激,等确定了房中无人,才期待的看着沈彻。

“想。”

沈彻的手指不似她的柔软,最是喜欢把玩着她细白的手指, 尤其是那粉嫩嫩的指甲, 这会便轻轻的摩挲着, 拿墨染般的眼, 看着她不说话。

林梦秋就懂了,这人又憋着坏心眼呢,可这不在自己家, 即便屋中只有他们两,也总觉得有种会被人看见的羞耻感。

她飞快的凑过去,勾着沈彻的脖颈飞快的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还因为紧张咬到了他的唇,与其说是亲不如说是撞。

虽然亲的有些疼,但沈彻依旧心情很好,“这里不方便,先记着起。”

而后拉着她挨着自己坐下,简单讲了苏禾的身世。

“她姓苏,你仔细想想可有印象。”

沈彻这么说,便是这苏家不简单,林梦秋仔细的搜寻与苏家相关的记忆,却想不到朝中有哪位姓苏的重臣,只能摇了摇头。

刚摇头,便感觉到额头被轻轻的点了点,又给了她提示:“圣文皇太后。”

一听这个,林梦秋瞬间就想起来了,圣文皇太后是个了不得的奇女子,她陪着先帝上战场打江山,先帝病重时更是代为处理朝政。却一生未留下孩子,抱养了妃嫔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儿子教养长大。

被她所抱养的便是当今圣上,待到先帝驾崩之后,明明就立有太子,却以太子年幼为由继续垂帘听政,就连军政大权也都掌握在她的母家手中。

当时的朝堂便可用‘外戚专权’来形容,而圣文皇太后便姓苏。

苏禾是她嫡亲的侄孙女,因为她膝下无子嗣,深宫内苑孤寂,她便将苏禾带进宫养在了身边,当做亲孙女一般的宠爱。

苏禾便与沈景安等皇子自小一块长大,甚至一同在南书房读书,两人可谓是青梅竹马。

直到圣文皇太后病逝,成帝亲政,头件事便是要收拾苏家这个外戚。

墙倒众人推,苏家鼎盛自然树敌众多,当时正值西北战事吃紧,苏大将军战败,竟被搜出证据说他通敌卖国,成帝大怒将其下狱问斩。

本是满门皆要抄斩,但成帝刚亲政又收拾了他的兄弟,为了不让臣子们寒心,也是顾念旧情,下旨令男丁充军女眷被罚掖庭。

一夜之间,苏家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宠臣,跌落泥泽,成了最为卑贱的宫人。

而苏禾这朵曾经要人追捧的富贵花,也成了随便何人都能欺凌的路边草,在掖庭做着最累最苦的活。

沈景安在掖庭找到她时,她险些被宫女推进水中淹死,即便救上来后也不肯见他。

小苏禾两岁便被抱进了宫,每回默默流泪着想家,都是小景安跟在后头安慰的她,从小她便最喜欢跟在小景安后头跑,一口一声景安哥哥。

这些都被圣文皇太后看在眼里,总爱拉着他们两人逗趣,说待将来长大了,就要为他们两人指婚。

可谁能想到,一夜之间颠覆,所有的情浓爱意都成了泡影。

苏禾从小娇养,就连成帝和曹皇后见了她也是千万的宠爱,成帝宫内没有女儿,便说她是那个小公主也不算大话。

而且她一贯性子要强,虽是女子,却读书写字样样都不输南书房的皇子们,家族覆灭后,她的骄傲和自尊注定不愿意面对众人。

尤其是沈景安。

当然不仅是她不愿意见,帝后也不愿意沈景安与苏家人再有往来,即便苏禾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女孩。

那也是沈景安头次忤逆帝后,不吃不喝闭门三日不出,险些病倒,终是逼得帝后点头让他将人带出了掖庭,也逼得苏禾开门见他。

明明是听着别人的故事,林梦秋却比自己经历过还要难过,手指紧紧的揪着沈彻的衣袖,生生给揉皱了都不知。

“苏禾姐姐好可怜。”

她未曾体会过从人上人跌落泥泽的感受,但她是死过一次的人,明白与至亲之人生死离别的痛苦,尤其是当自己身份低微,所爱之人就在面前,想碰触却又不敢的心情。

她习惯了仰视沈彻,就像琼花与月。

这种心情,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了。

好在这一世,她与沈彻可谓是苦尽甘来,那苏禾和沈景安呢。

苏禾是罪臣之女,即便帝后同意她出了掖庭,也只能是个宫女,沈景安却是太子,两人是万万不可能的。

“太子表兄便是为此才装病的吗?”

为了不想娶亲,所以一拖再拖。

“倒也不全是为此,他年幼时曾被人下过毒,当时众太医束手无策,都以为药石无救了,是苏禾服下了同样的剧毒,以身试药,将命悬一线的人救了回来,从那之后,他便一直如此。”

沈彻还记得,当时沈彻惨白着脸道:“一个命不久长的太子,总不会再碍人眼了。”

他明面上一直装病,既是对自己的保护,但确实有想要拖着的意思。

殿内,苏禾缩在被子里,背对着沈景安一言不发。

沈景安浑身是水,来不及去换洗,脸上满是不安,“我不是有意骗你,只是做戏需做真,便是父皇母后也没人知道我真实的病情。”

苏禾不是气他骗自己,只是在看见他跳下来的时候,又想到了当年,她在掖庭被人推入水中,以为这辈子就如此解脱了。

她是个弱者,虽然对他不舍,但将死时想的却是,终于不必再去面对这一切了。

外人的嘲讽和奚落,亲人的绝望与痛苦,都可以舍弃了。

可沈景安却将她救起,予她新生。

从那一刻起,她便知道,两人这辈子都回不去了,他是主她是仆,他是光她是影。

这么多年过去,苏禾还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已经遗忘了,却不想它早已变成了一根刺,永远的留在心上,思及会伤,触之会痛。

她从掖庭出来的时候,皇后见过她一面。

“你父兄大权在握之时,便该料到会有这一日,他们做事未留底线,苦的却是家眷。但你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本宫知道你的心性,况且你还救过景儿,只要你愿意出宫,本宫允你此生依旧锦绣荣华无病无灾。”

这是在与她谈条件了,想要衣食无忧,那便要出宫要离开沈景安。

明明只要点头就可以的,离开这个让她痛苦的地方,不正是她所思所想的吗?可一想到沈景安的那双眼,想起与他长大的这些年,她还是摇了头。

即便知道再无可能,也想伴着他,陪着他。

这个让她痛苦煎熬的地方,有沈景安。

可今日她却突然清醒了,沈景安是太子,她是罪臣之女,更不要说什么翻案了,即便她心里相信,祖父没有叛国,父兄也不曾做错事,但只要陛下在位一日,苏家便永不可能翻案。

她不能成为他的负累。

苏禾没有说话,而是缓缓的坐了起来。

她背对着沈景安,开始解衣服上的盘扣,直到里衣褪下,只穿了件肚兜,而后转过了身。

沈景安看着她有片刻的失措,苍白的脸上多了些许的潮红,“苏禾,你这是做什么,把衣服穿上。”

苏禾其实长得极美,只是若想要低调的待在沈景安的身边,便不能太过张扬,她从不打扮,还会涂些暗色的脂粉,但今日落了水,将面容都洗净了。

如出水芙蓉般美得惊人,尤其是那白玉般的肌肤,她的美与林梦秋不同,没有她的绝艳娇妹,是清丽的脱尘,“殿下不就是为了这个吗?苏禾愿意,与其让别人得去,不如殿下。”

沈景安潮红的脸在听见她的话时,顿时变得煞白,甚至横眉怒起,却被她紧紧的抓住了手,拉着往前触碰。

“若不是殿下一次又一次的救奴婢,奴婢应当早就不是完璧了,您是太子是储君您想要什么都可以,奴婢只有这具身子是干净的,如今便奉给殿下,还请殿下能听娘娘的,早日娶妃。”

她的嘴里说着最无所谓的话,却字字戳在沈景安的心上,她是在故意的激怒他。

而且是用糟蹋自己的方法来激怒他。

沈景安忍着怒火扯过身边的被褥,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固定在眼前,“在你心里我沈景安便是这种人?苏禾,你这不是在糟蹋你自己,而是在践踏我的心。”

“我的心意,在十岁那年的寿辰时便许了,此生都不会变。”

沈景安怕她还要做出什么傻事来,真会激得他发疯,便不再多留,让宫女进来伺候她更衣喝药,脚步不停的离开了内殿。

十岁那年的寿辰,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年她才七岁,沈景安生日前两日,她得知母亲重病在床,她却不能出宫,外头在热闹的给沈景安庆生,她就偷偷的在房里流眼泪。

苏禾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宫外,她与这深宫而言不过是个外人,却不得不装作高兴的样子,笑给所有人看。

可这天她不想笑了,只能躲在幔帘后头,抱着双膝坐在地上哭,就连哭也是默默的,不敢发出丁点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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