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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诞下小世子这么多年,对于再生个小女儿的事,她和谢纶一致保持“尽人事听天命”的随缘心态。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再次有孕,竟是在这么个不合时宜的时段。

她一向月信不准,再加上一路颠簸,忧思不断,她还以为是太过劳累,所以月信又延迟了,并未当回事。

想了想,她提笔写了封家书,将这个好消息告知谢纶。

半月后,谢纶回信,说是边境戎狄在屯兵,不日将有战事,望其速归。

皇帝顾念路途颠簸,想留景阳在宫里养胎,但景阳想到若真起了战事,谢纶领兵出征,留小世子一个人在府中,她实在不放心。

她与皇帝辞别道,“皇兄,陇西有我夫君,有我的孩子,我该回家去了。”

皇帝凝视她一阵,旋即起身,走到她跟前,像幼时般,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发,温声道,“景阳长大了。”

景阳笑道,“都快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皇帝道,“回去吧,与谢纶好好的过日子。”

景阳一怔,觉得这话有些耳熟,随后才想起,五年前离宫时,顾沅可不是对她说了同样的话。

景阳眸光微黯,仰头看向消瘦的皇帝,真挚道,“皇兄,你千万要保重,便是不为江山社稷,也为了我这个妹子,为了延儿那孩子。”

皇帝颔首,笑得苦涩,“会的,朕会护着延儿平安长大,待他娶妻生子,便传位于他。”

景阳擦了擦泪,再三拜别。

再次回到陇西,初春寒意料峭。

还未入城,就听随行宫女发出惊喜的声音,“殿下,您往外瞧瞧。”

景阳原本慵懒得抱着手炉小憩,闻言,掀开开车帘往外瞧。

这一看,鼻头一酸,眼眶也红了。

只见高大的定州城门前,一袭银灰狐裘的谢纶牵着小世子,站在大树下等候着。

小世子看到銮仪很是雀跃,蹦蹦跳跳,挥着小手喊,“母亲,母亲——”

谢纶也不拘着他,他一直觉得小孩子,无论男女,活泼些好。

车驾一停,小世子撒腿就朝景阳跑去。

可他小小的人儿腿短,比不过他父亲腿长,最后还是谢纶先抱住景阳。

小世子在旁边急的跳脚,“母亲,我也要抱!”

谢纶淡淡的斜了一眼过去。

小世子,“……”

景阳看的好笑,握拳轻轻砸了一下谢纶的胸膛,“瞧你,哪里像做父亲的样子。”

说罢,她弯腰抱了抱小世子。

一家三口上了车,小世子好奇的看着景阳隆起的肚子,满脸期待,“小妹妹在里面睡觉吗?我跟她说话,她能听见吗?”

景阳笑道,“你在我肚子里时,你父亲天天给你念兵法呢,你可能听见?”

小世子看了眼谢纶,再看景阳,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不记得了。”

景阳忍俊不禁。

说说笑笑的回了府,用过一顿团圆饭,很快就入了夜。

景阳靠在谢纶怀中说起此趟长安的见闻,叹息不已。

谢纶的手在锦被下抚过她的曲线,也叹了口气,却是心疼她,“当初你怀蕴石时,身子养得多好。可这一趟回来,身上瘦成这样……早知如此,我就该拦着,不让你去长安。”

景阳用额头蹭了蹭他的下巴,亲昵道,“没事的,御医说我胎像很稳。咱们这个孩子懂事,一路也不折腾我。”

谢纶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殿下辛苦了。”

夫妻俩温情脉脉的说着话,等到夜深,景阳依偎在谢纶怀中,睡了这些天来最安稳香甜的一觉。

不过团圆的日子没多久,北边就起了战火,戎狄大军来势汹汹。

谢纶领兵出征,景阳带着小世子送他离开,虽不舍,却强挤出笑,“你安心去前头,我和孩子们在家等你回来。”

谢纶抱了抱她和孩子,翻身上马,手臂一挥,“启程!”

鼓乐齐鸣,百姓夹道相送。

登高望远,三十万大军宛若一条流动的河水,银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一场战,打得十分艰难。

戎狄倾举国之力,兵分五路,入侵大渊。

莫说谢纶,就连皇帝都御驾亲征。

景阳一边担心夫君,一边记挂着兄长,同时还牵挂着长安城里的小太子,那样小小一个孩子在后宫里,就像一只误入蛇窝的小羔羊。

她心里后悔,早知道当初就该将小太子打晕了,塞上车,自己带在身边才能安心。

不过很快,这份后悔就变成了庆幸

还好她没将小太子带回来,谁能想到戎狄军队竟然打到了肃州城下?!

肃州城被敌军围困,城中人心惶惶,哀声遍地。

为稳固民心,景阳亲披战甲,登上城楼,指挥防守。

她是国公夫人,要替谢纶守住国公府,守住他们的家。

她更是长公主,要守住大渊朝的国土,守住渊朝的子民。

整整七日七夜,景阳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每日一睁眼,看到城下的戎狄军队,越发焦躁心烦。

在疲劳与焦躁的重重压力之下,景阳的肚子一度见了红,若不是府中御医医术高超,险些就落了胎。

终于,在第八天的黎明,一袭银甲的谢纶带着援军杀了回来。

夫妻重逢,景阳也顾不上他浑身的血与汗,径直扑到他的怀中,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这些日子的担忧、思念、悲愤、恐惧,都化作了泪水。

她真的、真的差一点就要崩溃了。

谢纶拥着她,嗓音低沉,“不哭了,殿下,是臣来晚了。”

肃州之围得以解决,战火却依旧未停。

没多久,景阳早产。

生产时很是凶险,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产房中端出。

小世子吓得小脸惨白,谢纶捂住他的眼睛,让奶娘先带去书房,他自个儿闯进产房。

看着气息奄奄,脸色苍白的小公主,铁骨铮铮的武将,头一次红了眼圈。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着,“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景阳睁着眼看他,虚弱出声,“谢纶,我有件事问你。”

谢纶俯身,凑到她身旁,“你说。”

景阳道,“你……你会一直忠于大渊,一直忠于我皇兄的,对吗?”

谢纶神色一凛,长眸凝视着眼前之人,目光复杂。

景阳也直直的看向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须臾,谢纶骨节分明的手擦去她眉心的汗,浅浅落下一吻,语气庄重道,“会的,臣发誓,此生忠于你,忠于你裴家的天下。”

景阳娇美的眉目舒展开来,会心的笑了。

膝盖下,接生嬷嬷喊着用力,景阳咬牙,攥紧了锦被。

不多时,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婴啼声,国公府添了位小女儿。

……

启新三年,夏。

“殿下,您醒醒,咱到肃州城门口了,该下车换轿辇了。”

孙嬷嬷的呼声在车外响起,景阳缓缓睁开眼,看着华美的车轿愣了一瞬,才回过神来。

哦对,今日是她成亲的日子。

掀开车帘,她往外看,“嬷嬷,到了啊?”

“是,到了。”孙嬷嬷应道。

景阳弯腰下车,孙嬷嬷小心翼翼扶着她,看着她白嫩脸颊边睡出的红印子,“公主怎睡得这般昏沉,老奴唤了您好几声呢。”

景阳不好意思笑了笑,“还不是今日起的太早了么。不过我方才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睡得我怪累的。”

孙嬷嬷扶着她去轿辇坐好,一边张罗着宫人替她补妆,戴花冠,一边问,“公主梦到什么了?”

景阳歪着脑袋想了想,却是一片混沌,“记不清了。不过好像梦到了谢纶……”

孙嬷嬷掩唇笑道,“公主何必心急,待会儿就能见到国公爷了。”

听到这话,景阳的脸颊涨红一片,心里却是满心欢喜的。

上回见到谢纶还是半年前,也不知道他今日穿着婚服,会是什么模样?应当会很英俊吧。

伴随着热闹恢弘的礼乐声,长公主的仪仗声势浩大的进入了肃州城。

肃州城内张灯结彩,团花红毯从城门一路铺到了国公府门口,看热闹的百姓摩肩接踵,笑语不断。

轿辇停下,礼官唱和,请国公爷迎公主下轿。

精致的水晶珠帘被撩开,景阳举起红罗团扇,弯腰往外。

刚探出个小脑袋,一扭头,就见一袭红色婚服的谢纶站在轿边。

他秾俊的眉眼含着笑,朝她伸出手,“臣恭迎殿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