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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稍微一抿,勾的他的心都跟着荡漾◎

杨仪正握着他的手, 那股陡然弹动的力道狠狠地撞了她一下。

她惊愕低头,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薛放却也正瞪着自己的手:“我、我刚才是不是?”

杨仪的心也跟着一颤:“十七……你刚才动了?!”

先前跟陈献说话之时,她毫无底气, 回来的路上也思忖此事,心情沉郁。

尤其听薛放说什么、单手也能抱她, 那种难过简直不能形容。

可方才他手上的弹动, 就好像在黑夜里突然亮了一点光, 稍纵即逝, 让人简直怀疑是自己的幻觉。

杨仪手足无措,

屠竹跟小甘齐齐跑了上来。

他们刚才在旁边听两人说话,听薛放说那句的时候,两人心里也各自沉重。

似薛放这样的少年, 这般年纪,若是残疾……简直就像是生平所遇最可怖残忍的玩笑。

屠竹急切地:“十七爷的手动了吗?”

小甘也着急催促:“再动一下,十七爷, 一定没事!”

薛放被三个人瞪着, 心怦怦跳, 试着要把手抬起来。

但是那只手就好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媳妇,被人狠狠盯着, 竟然害羞似的, 一动不能动。

薛放咬牙切齿,额头的汗珠又冒了出来, 紧接着半边身子都开始颤抖。

杨仪见势不妙, 赶忙制止:“行了!可以了!”

他这般只顾用力, 只怕手没法儿动, 先把伤口又弄的不妥。

薛放望着那只不争气的手, 有点惊讶又略失望:“刚才明明……怎么又不行了呢?真是活见鬼。”

杨仪掏出手帕, 给他擦额头的汗:“看你躁的,其实你现在这样,已经是比常人要快的多呢,太快了反而未必是好事,只是我太心急了。”

莞尔一笑,杨仪转头对屠竹道:“你们两个也别着急,总会好的。”

屠竹虽然怅然,却不敢露出来:“是是,当然了……”

小甘也忙道:“药都要好了,趁着姑娘在这里,赶紧倒出来给十七爷喝了吧。”

杨仪陪着薛放喝了药,又捡了一个蜜枣,放在他嘴里。

“甜。”薛放咬着枣子冲她讨好地一笑,心里还有点忐忑。

时不时地打量自己的右手,觉着这手臂像是一个不听话的逆子,关键时候给他丢脸,让他恨恨的想打一顿。

吃了药,天下已经暗了下来,屠竹取了些饭菜,回来道:“灵枢说,明儿就要启程了,叫今天收拾收拾呢。”

杨仪早就知道,吩咐:“吃了饭,再去取些纸来。我晚上要写点东西。”

入了夜,小雨悄然而至,沙沙沙,麻酥酥的响动。

被整肃清理过的县衙,透出几分清淡无扰的寂寥。

俞星臣先去探望过宁振,意外地发现陈献也在。

宁振被近距离震伤心脉,极难调养,据杨仪判断,至少要休养一年左右,才可以再行练功之类。

陈献比他要好些,两个人吃的药都大同小异。

俞星臣过廊下的时候,陈献正问宁振有关于“摄魂之术”的话。

这让俞星臣有些意外。

宁振道:“十九弟对这个感兴趣?”

“我只是想多了解些,万一下回我遇到了,也能及早防备。你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

这毕竟是宁振的隐痛,他几乎栽在一个倭女的手中。

不料宁振道:“我非不愿意说,却巴不得把我所知都告诉十九弟,若不是你之前那番振聋发聩的喝问,又舍命相救,我就算身死东门,也难面对外公、巫知县……”

陈献拍了拍他的手:“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呢?难的是跌倒后能够爬起来,再往前去。”

宁振豪气滋生:“多谢十九弟!”

“共勉罢了。”

宁振寻思片刻:“其实细想,她好像也没格外地对我做什么,只是每次听她弹琵琶,总会让我有种身不由己之感,有时候觉着是跟外公一起上阵杀敌,有时候是慷慨激昂扫除奸佞……”他皱眉:“还有一回,我生出许多幻象,好像海州城被贼寇荼毒侵害,让我心生恐惧。”

而巫捣衣同他相处之时,便多是说些崇拜激励他的话。

一来,让宁振对她更不疑心;二来,在这些话的潜移默化之下,宁振觉着自己合该是海州独一无二的守护之人,他生出一种至高之大的理想,那就是海州在他手里,一定要干净、安稳,比如那些人贩子,诈骗的恶人,都该扫除。

那会儿他不知道自己已经中招,而这些想法已经是巫捣衣强加给他的了。

“你是怎么想到那人贩子的?毕竟监牢里那么多贼囚。”陈献问。

宁振扶额:“对了,是捣衣……是她起初说起来的,还有那个诈骗之人。”

当时巫捣衣如闲谈般提起了这两个人,只说最恨这种丧尽天良的罪囚。

宁振就入了心,成魔似的非要除去两人。

陈献想了想,叹道:“这倭女也非凡人,她这手法不露痕迹,悄悄默默地就改变了一个人的心性,偏偏受害者还一无所觉,幸亏你中荼毒不深,不然只怕天长日久,就真成了被人左右的傀儡了,也无人能够再叫醒你了。”

宁振后怕道:“我也正是这么想的。幸亏俞巡检、小侯爷跟十九弟你们来了,不然我就成了海州的千古罪人。”

俞星臣走到门口,微笑:“我打扰两位了?”

陈献起身相迎,宁振人在榻上,见状便要下地。

俞星臣上前制止,略坐寒暄数句,说起明日启程之事。

他又格外嘉许了宁振几句,无非是叫他勤谨自省,固守海州之类。

宁振一一应诺。

出了宁振房中,俞星臣问陈献:“十九你的情形如何?”

陈献道:“好的多了,多谢俞巡检挂怀。”

两人从廊下缓步行过,灵枢隔着五六步跟随。

俞星臣道:“陈府之中只有一位夫人,明日启程,十九怕是也想尽快返回吧?”

陈献心知他不是那种喜欢跟人闲话家常的,怎么突然提起自己的家事?

十九心中猜疑,口中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我经常在外,家母也深懂此情,已经习惯。”

俞星臣颔首:“今日得了京内一封急报。”

“急报?”

俞星臣道:“皇上最近龙体欠安……听说海州的事,十分震怒,召见了冯旅帅,命他传令于我,海州,沁州,汐州三地的官吏,但凡涉案、或者有渎职者,一概从重处罚。”

陈献知道他说这些话必有用意:“那……俞巡检肩头的担子不是更重了?明日就启程,不是太仓促了吗?”

俞星臣淡笑:“这两天,我已经把三地的官吏考核通看了一遍,心里已经有数。”

陈献震惊:“这……不愧是俞巡检!真神人也。”

“这倒算不上,而且,这一番拉下马的人多,能扶上马的人却少之又少,这才是问题关键。”

陈献品出几分滋味:“哦……”

俞星臣转头。

目光相对,陈献笑问:“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俞星臣道:“冯旅帅的意思是,此处的官吏指派,交给我全权负责,只在最后递送名单给吏部过目就是,我想……”

陈献润了润唇:“俞巡检总不会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吧。”

“哈哈,”俞星臣仰头笑了两声:“到底是十九,一如既往的聪慧知人心。”

陈献早在他说什么自己家里的母亲的时候就已经警惕了,如今见果然露出真意,不由苦笑:“天下人才辈出,何必盯着我?”

“人才虽多,合用者寡。”

“俞巡检真的要把我留在此地?”

“不是此地,”俞星臣道:“是沁州。”

陈献屏息。

“沁州是连接海州,汐州的中枢。先前沁州林旅帅被灭了满门,贾知县又是个不顶用的……自然要尽快处置。我正愁没有一个得力的人在这里挡着。”

陈献呵呵:“我自问也没那么得力……”

“那是你自谦。”俞星臣瞥了这少年一眼。

从在沁州惊魂那夜,他就深知这少年能屈能伸,有勇有谋,才干不容小觑。

俞星臣早就中意良久,而在海州这里里里外外,一番考验,陈十九郎也确实是当得起的。

陈献没言语。

俞星臣道:“你还记得那个王保长吧?”

陈献讶异:“当然,又怎么?”

“倭贼之所以把他看的那么重要的原因,我已经查明。”

“是何缘故?”

俞星臣冷道:“他有一个族亲,是汐州城门守。”

陈献心头一震:“原来……是想借他之力,再把魔爪伸向汐州!”

俞星臣道:“倭贼的心思何其歹毒,原先海州已经被他们视作囊中之物,沁州更是尽在掌握,若汐州再落入他们手中,东南一带半壁江山岂不是他们的了?你想想看。”

陈献低下头。

“所以,重中之重,是在沁州这个两地的桥梁中枢,安排一个能干得力而信得过的人。”

陈献苦笑:“这么说,俞巡检做了决定了?我岂不是不能推辞。”

“推辞还是能推得,只是我想十九也是深明大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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