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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不想!!”纪凛红着脸低吼。

“哇哦,原来你是柏拉图式的,懂了,难怪能忍这么久。”

“……”

要不是电梯内空间有限,纪凛高低给他来个过肩摔。

电梯是专用通道,直接畅通无阻地下达一层,两人一同走出,汇入医院来来往往的人群。

背景音略微嘈杂,虞度秋敛起不正经,靠近了问:“所以,案发过程是我们猜的那么回事儿吗?”

纪凛切换状态的速度没他那么快,平复了会儿怒气,勉强不带主观情绪地回:“差不多,穆哥说得更具体:10月25日那天他过生日,一群朋友提议去怡情酒吧,想让他放松心情,别总沉迷工作。他觉得怡情这名字听起来不太正经,或许有非法经营的业务,就同意去了。”

虞度秋失笑:“我真服了他了,敢情他那天是去增加自己业绩的?我说呢,他那么古板怎么会去怡情那种地方。”

“什么业绩,穆哥那叫时刻心怀正义!”纪小迷弟半个诋毁字眼也听不得,坚决维护偶像的光辉形象,“没想到还真被他碰上了违法事件,一名服务生,也就是吴敏,求助于他,说被自己新交的男朋友用裸|照威胁,要给一位客人下迷药。”

虞度秋:“客人就是裴鸣吧?”

“对。吴敏在社交媒体上给裴鸣发了私信,勾引他来怡情见面,说白了就是约|炮呗。裴鸣见多了这种,觉得她挺漂亮的,就去赴约了,没起疑心,但到了怡情之后却没见着人,吴敏当天没去上班。于是他就开了瓶酒,找其他服务生玩了——这是裴鸣亲口证实的,他在接受审讯之前还不知道自己差点儿就着了人家的道,要不是吴敏胆小,没敢下手,他或许早就没命了。”

虞度秋轻叹:“吴小姐大概也猜到了,就算自己下了药,到时候裴鸣出了事,刘少杰也会把罪责推到她头上,她在劫难逃。”

“但她终究还是糊涂了,让裴鸣躲过一劫,却将穆哥拽入了泥潭。”纪凛的语气沉重,视线垂下,看着脚下的路,“第一次失败后,刘少杰再次威胁了她,她很害怕,正好这时遇上了穆哥,听说他是警察,就忍不住求救了。”

“但她又怕刘少杰发现后鱼死网破,把她的裸|照发出去,于是恳求穆哥暂时别声张。穆哥那会儿以为就是遇上了地痞流氓想劫财,想着先搞清楚状况再往上报,所以26日晚独自去跟踪了刘少杰。”

“没想到,刘少杰还有上线,也就是柏志明。穆哥无意中探听到,他们聊起被警方截获的那幅画,怀疑他们就是邮包案的毒|贩。于是穆哥27日晚又去找了吴敏,想试探她是否了解更多内幕,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然而那时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行动已全部落入‘王后’眼中。吴敏遭到了更可怕的死亡威胁,迫于淫威,给穆哥下了迷药,带他去了巷子,结果自己还是难逃一死……”

“后来发生的事,穆哥也不清楚了,他一直被药物控制着,时醒时睡,柏志明把他藏在了江学小区的出租屋里,等风头过去了,2月的时候带他偷渡出国,然后就一直关在山上,直至被我们解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柏志明和背后的人没杀他,只隐约听到柏志明给那人打电话,那人似乎认为他还有用,具体的就不清楚了。”

纪凛说完这一长串,他们也走到了住院大楼的门外,秋老虎的威力不容小觑,火热的阳光一下子烘暖了身体,可这起案件的前因后果却叫人心中发寒。

无辜的女孩被逼成为杀人帮凶,自己也命丧黄泉。正直敬业的刑警落入险恶的圈套,被折磨得形销骨立,苟延残喘。命运多舛的孤儿被罪犯培养成了罪犯,最终被他们敬爱的养父亲手送上不归路。而憎恶父亲恶行的儿子却出于自保,阴差阳错地走上了父亲的老路,仿佛上天开的一个恶劣玩笑。

每一个人的命运原本都不至于沦落至此,可背后的推手视他们的性命为草芥,随意地利用摆布他们的人生,将他们当做达成自己目的的棋子,榨干他们的价值,丢弃时毫不犹豫,绝无人性可言。

如今推手之一的柏志明已死,可他也只是一颗冲锋陷阵的骑士,背后隐藏得更深的、从未露面的国王与王后,究竟是谁?

煎饼小店已经在望,穿过马路就能到达,纪凛边等绿灯边接着说:“柏志明的手机我们已经查了,这人老奸巨猾,逃跑前就把证据删光了。他的女友我们也审了,和刘少杰一样犟得很,什么都不肯说,坚称自己也是受害人,我们没有确切证据,目前奈何不了她。看来……只能从头查起了。”

虞度秋低声一笑:“跟我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吧,纪队?我不信你们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个路口的红灯似乎尤为漫长,纪凛顶不住旁边射来的逼问视线,清了清嗓,说:“哦?你觉得我们应该有什么头绪?”

“穆浩说裴鸣是受害人的那一刻我就开始怀疑了,但当时我脑子里都是别的……你知道的,就没去想这件事。后来我才开始思考——若是柏志明想杀裴鸣,销毁自己的把柄,他许多年前就能动手了,何必对裴鸣俯首称臣那么多年?极有可能……是他的上线想杀裴鸣。”虞度秋的发色耀眼得令人无法忽视,但更夺目的是他眼中的森森锋芒,“想害穆浩的罪犯很多,想害我的仇家也很多,但处心积虑害裴鸣的人,应当是不多的,他这人对外八面玲珑,鲜少在生意场上得罪别人,所以调查名单应该很短。一一排查,不信揪不出国王。”

纪凛轻啧了声:“还真是瞒不住你,专案组已经列出名单了,他的同行竞争对手、与裴先勇有旧仇的、可能争夺家产的亲戚……这些人我们都在查了。凶手落网,是迟早的事。”

虞度秋挑眉:“名单能给我看看吗?”

纪凛:“凭啥?这是内部机密。”

“凭我是穆浩的挚友,你是不是该讨好我?”

“呸!什么挚友,你自封的吧?穆哥的朋友多了去了,哪儿像你,朋友屈指可数。”

“是,我朋友少,但我有男朋友,你们两个呢?”

“……”纪凛哑口无言了半晌,“……我做梦都想不到,有生之年居然能从你嘴里听到这种幼稚的炫耀。”

“那说明你做的梦还不够富有想象力。”虞度秋一撩发丝,银发闪烁,潇洒俊美,惹来周围路人频频偷瞄,他早已习惯被万众瞩目,根本不知道收敛,反而愈发张扬,“我不仅有对象,还有颜、有钱、有名,我想要什么得不到,差你这一条小小的‘机密’吗,嗯?小可怜?”

“……”纪凛真想一拳把这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家伙揍回那晚的井底,让他睁大眼睛看看当时谁才是失魂落魄的小可怜。

“……算了,不跟你计较,拉低我的档次。”纪凛再三深呼吸,压下心头怒气,眼见着红灯变绿灯了,赶紧把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拽离围观人群。

煎饼果子店做的是早餐生意,虽然全天都卖,但这会儿已经十一点了,比不上隔壁家常菜馆生意红火,门庭冷落,老板坐在店里看剧,余光瞥见有客人径直而来,连忙按下暂停,起身欢迎:“你好,想吃什……”

这位客人发色古怪就算了,眼神也古怪,扫了遍五花八门的食材,问:“不是卖水果的吗?”

纪凛在老板出声前拦下了这位没常识的大少爷,熟练地报出所需:“要两个全家福,谢谢。”

“诶,好咧。”

虞度秋看着老板舀起一大勺面糊,倒在加热的铁板上,再用小铲子将面糊均匀地摊平,砸上一颗鸡蛋,香气立马扑鼻而来。

等待的间隙,纪凛接着刚才的话题:“虽然名单不长,但查起来也需要费些时日,我姑且问一下,你觉得国王和王后最有可能具备什么样的特点?或许能让我们缩小范围。”

虞度秋聚精会神地观察着煎饼果子的制作过程,仿佛一个求知若渴的学生,学习的同时还能一心二用:“唔……兵升变?”

“……啥玩意儿,说人话。”

“西洋棋中的一种走法,当一方的士兵到达底线后,可以变成任意一种棋子,除了国王。”虞度秋回眸,偏浅的眼瞳中闪过一道锐光,“我们之所以没发现他们,或许是因为,他们一直以士兵的形象出现,让我们误以为他们无足轻重,掉以轻心,完全没注意到他们已经杀到了我方底线。但倘若真是如此,他们未免太不守规矩了,连国王都伪装成了士兵。”

纪凛经过这两三个月,已经能基本理解他那抽象的比喻了,咂摸了会儿,觉得还挺贴切,问:“你心里有人选吗?”

虞度秋耸肩:“我不敢再猜了,万一又猜错误导你,我担不起这个责任。而且说句实话,我此次回国的目的都已达成,穆浩得救了,岑小姐的案子也沉冤昭雪了,剩下的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纪凛一愣,仿佛看见了什么奇景,愕然道:“以前不让你掺和你非要趟浑水,现在你都快成咱们专案组的编外人员了,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却打算退出了?”

“因为这已经不是我想下的棋局了。对方完全破坏了规则,摇身一变成为国王,被逼急了就掀翻整副棋盘,太危险了。我们这回差点儿全军覆没,你还要我去以身涉险?”

纪凛亲身体会了这趟出国的惊险,觉得自己也有责任,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也不是让你冒险的意思……但我以为你不在乎危险。”

虞度秋微笑:“以前是不在乎,人类原本就很脆弱,天上掉下的一块石头,地上扔的一片香蕉皮,甚至吃的一粒糖果,都有可能是杀死人的凶器,如果因为恐惧意外而战战兢兢地活着,人生还有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不信来生的,我就要这一生活得随心,活得精彩。但是,现在想法变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有人了。我想活得久一点,想看看他老了是不是还那么迷人,是不是还那么爱我。如果当我垂垂老矣、弥留之际,他仍旧白首不离,忠心于我,那我的这一生,才叫精彩,才算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