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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两银,太贵了!”

摊主朝他咧嘴:“客官,我说的是三百两金。”

荆红追扭头就走。摊主在背后叫:“客官留步,留步!看在你也是中原人份上,我给你打个九折,同胞价二百七十两!不能再便宜了!整个集市就这一把,千里迢迢从西夷运来的!珍品难得,等你后悔再想回头来买,可就卖没了!”

苏晏小声说:“买啊!”

荆红追:“什么剑能值三百两黄金,当我是长金毛的肥羊呢!再说,用剑之人,不必在乎剑的好坏,关键是剑心。剑心坚纯,就算三两银子一把的剑,也能成为无敌的利器。”

苏晏:“可拉倒吧!别整古龙那一套装逼理论。别人用那把大马士革剑,的确未必能打赢拿大路货的你。但你如果拿这把剑,就能打倒拿大路货的你自己。鸟枪换炮,懂不懂?”

“……懂,可是没钱。把我卖了都不值三百两金。”

“瞎说!我的阿追是无价之宝,多少金都不卖。”

荆红追耳根蓦然红了。红晕从耳郭向前蔓延,淡淡地爬上脸颊。他注视着苏晏,目光幽深又热切。

苏晏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觉得自己说的是肺腑之言,没什么好心虚的,故而理直气壮地反问:“怎么,你有意见?有意见也没用,我说了算!”

荆红追微微笑了:“对,永远都是大人说了算,属下万事听命。”

苏晏简直要被如此上道的回答萌化了,心想:这样省心又体贴的侍卫我能养一打!养一辈子!呃,一辈子没问题,一打就算了,我家阿追独一无二。

他握住荆红追的手臂,信誓旦旦地说:“不就是三百两金,一千五百两银子而已,本大人出得起!你等着,我一定要把这柄剑买下来,送给你。”

说得容易,苏大人又不是贪官,哪来这么一大笔钱。荆红追不愿拆他的台,而且既然决心再也不质疑他,就相信他真能办到,于是颔首道:“那属下就先行谢过大人。”

苏晏朝摊主走过去,气势十足地问:“二百五能不能卖不能拉倒你这是有价无市看看你裹剑的布都已经磨出毛边了摆出来很久了吧是不是光问价根本没人买我们是最有诚意的错过我们你可真就卖不出去了!”

摊主被他一口气叭叭叭轰炸得脑壳疼,又兼被戳中要害,无奈道:“算是服了你,二百五就二百五。这可是底价了啊,一两都不能再降了!”

苏晏笑:“二百五多难听,还是三百吧,凑个整。”

摊主:“嘎?”

“多出的五十两,我买十天预留权。再过两天便是开马市的日子,马市持续八日,这十天内你留着这柄剑不要卖人——当然十有八九也卖不掉,毕竟现在边关不宁,大多数人有钱宁可拿去囤粮也不会买奢侈品。反正你就留够十天,然后我会拿三百两金来买下。你看,等个几天,就平白多赚了五十两金,是不是很合算?”

摊主有点懵圈:“说得好像挺有道理……好吧,就预留十日,第十日的酉时倘若客官还不来买,我就另行出售了。”

苏晏点头:“一言为定!”

言罢回到荆红追身边,说:“讲定了。十天内,我要弄到三百两金——你说做什么来钱最快?”

杀人。荆红追默默答,如果是狗千户那种级别的,五千两银子杀一个,我还可以打八折。

但这个答案太血腥,恐污尊耳,于是他回答:“但凡横财,得来多不走正道,大人还请三思。”

苏晏失笑:“知道,黄赌毒都不沾,行了吧……等下,赌……”

他曲指抵着下颌,沉吟起来。荆红追连忙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而且俗话说,十赌九输,大人还请三思!”

苏晏脑筋飞转,喃喃道:“如果能拿回圣旨,我就能开一场稳赢且无本万利的赌局,由我坐庄,让陕西司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来做这场赌局的闲家。”

荆红追听他话中似有深意,但苏晏并未详细道来,他也就没有多问——等到大人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

两人继续逛,直到天色擦黑,才回到客栈。

客栈门口站着几个探头探脑的北漠人,苏晏越看,越觉得像阿勒坦的同伴……或者是手下?

果然这几人见到苏晏,眼睛一亮,朝大堂内叫了声什么。随后阿勒坦走出来,态度爽朗地对苏晏说:“我运气真好,这才到第一家客栈,就找到你了。”

苏晏一怔:“阿勒坦,你找我有事?”

阿勒坦说:“请你吃烤全羊。”

苏晏昨晚刚吃的烤全羊。他胃口好,食量却不大,放开肚皮吃了几大块肋排和半根腿骨,撑得难受,感觉吃伤了。今天一整天都只敢吃清粥小菜。这会儿听见“烤全羊”三个字,腻得不行,干笑道:“今天肠胃不太消化,改日吧,改日啊。”

阿勒坦皱眉:“你担心我手艺不好?”

你手艺再好,烤羊肉还是烤羊肉啊!一样滋滋滋地冒油啊!苏晏打着哈哈:“怎么好老让你请。上次你请我喝酒,这次该我回请了。走,请你吃蒿子面去,健胃消食。”

阿勒坦大笑着过来挽他手臂,动作间十分自然。

苏晏猜测这是瓦剌风俗,也就由着对方去。他看不见荆红追在背后默默咬牙,只感觉身高超过一米九五的彪形大汉,挽着身高一米七四的他,就像大人兜着孩童……呸,是野兽与美……呸呸!他苏晏是铁塔旁边一青松,挺然屹立傲苍穹。

身高不重要,重要的是身为男人的雄心壮志,对吧阿追?

两人没走几步,发现步频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阿勒坦侧头看了看,忽然生出一股冲动,想把苏晏端起来,放在自己肩膀上,或者让他坐在自己臂弯——这少年轻飘飘的,一看身上就没有几两肉,扛着走简直轻而易举。

但他知道中原人讲究礼数,担心这举动会冒犯对方,故而忍住了,尽量放慢脚步配合。

百步后,苏晏赶得有些气喘,抽回胳膊,摆手道:“不行了跟不上你,我们还是各走各的。面馆就在前面路口右拐,你先行一步,我和阿追很快赶上。”

荆红追挤上前,把跟在阿勒坦身后的瓦剌大汉们撞了个趔趄,在一众人强忍怒气的白眼中,扶住了苏晏:“大人身体文弱,不宜疾行,还是先歇口气吧。”又转头对阿勒坦不冷不热地道:“阁下请自便。”

阿勒坦挠了挠眉骨上的一条小伤疤,停下等苏晏。

苏晏很快缓过气,心里也有些回过味儿来,问阿勒坦:“你特地来找我,为的不止是请客吃饭吧?是不是有什么事,想找我商量?”

阿勒坦有些诧异,暗赞他聪明,实话实说:“的确有点事,想请你帮个忙。”

于是苏晏在面馆里一面吸溜着蒿子面,一面听阿勒坦讲述今日遇到的奇葩征马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