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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堂向外听,哗啦啦的水声变成了滴滴滴。外面被雨水罩起的路灯,慢慢冲破深沉的夜。

雨小了,光就跟着亮起来。

姜临晴在包包里找到一个折叠的购物袋。

塑料的,可避水。

她正要把袋子当伞使。

“你还没走?”一人突然问。

不得不说,这声音是刻入骨了。她几乎跳起来。她没有回头,只见她和他的身影,叠在绀青的玻璃上。

大半个他,站在她的背后。

她在前,她是躲的那一个。

她很介意死亡的形式。轻如鸿毛重如泰山,是她自己的一道坎。

她签了遗体捐赠同意书。如果被他杀,可能凉透了才被发现。死亡只是死亡,没有意义。

男人的调子一派悠闲:“我洗完澡了,你要不要上去?”

玻璃外闪过一个没有伞的人,走得特别急。

姜临晴镇静下来。这是公共场合,天花板就架着监控器。

谅他不敢乱来。

她当着他的面,把塑料袋打开,横在自己的头顶,冲进了雨雾里。

到家时,又是雷电交加。

姜临晴被淋湿半身,又洗了个澡。

宋骞发来消息:“知道你上班忙,开会多,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晚安。”

至于小偷怎样了,他没有说。

姜临晴也不提了:“谢谢宋先生,晚安。”

宋骞的朋友圈十分荒凉。

尤月舞却是个活跃分子,日子多姿多彩。昨天去海岛玩乐,今天到一个幽静的休闲会馆,发了大大的高清照。

她卸了艳妆,卷发扎成马尾辫,蓝白衣裙不是学生校服,但氛围极其相似。她甚至戴了眼镜,斜靠沙发,捧起一本书,附上八个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从向蓓开始,到尤月舞,再到宋骞,这一个个人,全是循规蹈矩的反面。

姜临晴连放纵都是束手束脚的。

之后的几天,宋骞没了音讯。

他不出现,暴雨之夜仿佛一个荒诞的梦。

但之后有更荒诞的,姜临晴又遇到了那个男人。

他居然是咖啡馆的服务生。

姜临晴到这里是为了工作。

因为张艺岚请假,姜临晴接手了香水展的工作。

香水品牌创始人名叫彭寅,脾气古怪,讲哲学、讲深度,就是不谈商业。方案文件夹从一排到十一,彭寅的意见也凑齐了长篇大论。

姜临晴和彭寅的电话交流很不顺畅,她提出了面谈。

时间地点是彭寅定的,在一家名叫“有光”的咖啡馆。约的下午茶时间,三点半。

姜临晴三点就到了。她扫码点了一杯热拿铁。

服务生端过来,说:“你的热拿铁。”

她险些吓出声,抬起头,极力掩饰:“哦,放这里吧。”

服务生放下那一杯热拿铁,眼睛掠过她,唇边的笑不怀好意:“这位顾客是不是常来?觉得在哪里见过?”

“没来过,没见过。”她冷淡。

服务生还是笑:“认错了。”

三点半,一个戴圆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进来。

乍看,他的衣服和时下流行区别不大。衬衫,格子外套。但布料和颜色像极了中世纪风格,而且是博物馆陈列的,经过长年累月老化,沉闷的油画。

他径直走到吧台,和那个服务生聊了起来。

服务生半靠台面,谈笑自若。

之后,中年男人打了个电话。

响起的是姜临晴的手机。

中年男人正是彭寅。

姜临晴微笑,迎着他打量的目光。

上班时间,她穿的是通勤装。淡妆,白蓝细条纹上衣,搭配卡其色长裤。不出挑,也不出错。

彭寅坐下了。

姜临晴礼貌地说:“彭先生你好。”

彭寅的鼻子动了动:“香木、茉莉、柚皮,调成鲜明的花果气。我猜的没错吧?你今天用的香水。”

“彭先生果然厉害。”

“你用香水。但是,你懂香水吗?”彭寅生了一双细长扁扁,柳叶般的锐利眼睛。

独立品牌,尤其是跟艺术沾边的人,情怀不可少。清高,恃才傲物,视金钱如浮云。

“你的爱尔兰咖啡。”又是那一个笑得坏坏的服务生。

彭寅闻了闻咖啡香,发出长叹:“我果然喜欢你的手艺。”他的表情像是油画里被提白的透明色。但服务生一走,透明色就被涂上了灰底。

姜临晴坚持艺术和商业兼顾。

“这要看你们能不能平衡二者的关系了。”彭寅临走前,喝完了咖啡,又到吧台,和服务生聊几句。

姜临晴的那杯拿铁由热变冷,她一口都没喝。

彭寅这样苛刻的人都说可口,她花了钱,不尝一尝倒是亏了。

服务生过来收拾台面,目光掠过她的满杯。他笑笑,收走了彭寅的空杯子。

热拿铁失去温度,失去了原来的口感。但为了不浪费,姜临晴还是喝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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