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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喻回宫,最高兴的就是江因了。

虽然他敏锐地感觉到舅舅的心情不是很好,还是忍不住雀跃,他等了好久好久,舅舅终于回来了。

小皇帝蹦蹦跳跳地,一边在颜喻身边打转一边逮着人问问题:“舅舅,舅舅,你有没有想我啊,稚儿可想可想你了。”

江因眼睛亮晶晶的,凑到颜喻面前,专注地盯着人,显然是要不到满意的答案就不罢休的架势,虽然早就屏退了下人,颜喻还是忍不住沉声训了一句:“好好走路,没个正形,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不是想要的答案,江因嘴一撇,酒窝没了踪影,他不高兴了。

颜喻无奈,抬手抚了抚小孩的脑袋,柔下声音:“想了,舅舅最想稚儿了,每天都会想,这不,舅舅一忙完就回来看你了。”

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江因严肃的表情有所缓和,他继续追问:“那舅舅这次回来了还走吗?会不会一直陪着稚儿啊?”

颜喻佯装思考,在江因小脸垮下来的前一刻及时开口:“只要稚儿听话,舅舅就一直陪着稚儿。”

“那可太好了,稚儿就是最听话的。”江因很高兴,举着胳膊挥了两下,蹦跶着走在前面。

颜喻跟在后面,神色温柔地盯着前面明黄色的身影,突然意识到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江因就已经做了五年的皇帝了。

先帝子嗣本就单薄,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对他那个昏聩帝王的惩罚,几个皇子死的死,到最后也只剩下江因一个。

可这仅剩的唯一血脉,还是个智力永远如幼童的痴儿,根本就撑不起这江山。

先帝临终之时,把象征着帝王权力的玉玺交给他,让他发誓会好好护佑江因以及疲敝的江山。

自那时到现在,已经有五年了啊。

江因身子转得突然,颜喻连忙收拾好神情,伞往江因那侧偏了偏,问:“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停下?”

江因皱着眉,反问:“舅舅你是不是不高兴啊,是嫌稚儿乱跑了吗?”

颜喻惊讶于江因的敏锐,他摇摇头,道:“没有不高兴,刚刚只是在想以前的事情,至于你乱跑的事,我还真是有点生气的。”

江因垂着头,抓着颜喻的袖子晃了晃:“对不起,稚儿只是太闷了,想出去透透气。”

颜喻听到却只是皱眉,严肃道:“陛下是不是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

江因听见颜喻口中的“陛下”还是有点害怕,他认真地回想,不确定地问道:“是‘皇帝不需要道歉’那句吗?”

“不然呢?”

“那好吧,咳,”江因站直,板着脸严肃道,“朕把话收回。”

颜喻失笑:“行,这次就当没听见,不能再有下次了。”

江因连连点头。

话说得差不多了,两人也走到了寝殿,颜喻让人进去:“行了,我还有事要忙,稚儿去换身衣裳,然后就再去看会儿书。”

江因听见看书就头疼,但也知道是自己不对在前,没有反抗,老实跟着宫人进了屋。

等房门在眼前关紧,颜喻才转过身,看到恭候在一边的王善时,眸中的温柔已经散了干净。

“大人恕罪,老奴也只是离开一会儿去处理事情,回来时就发现陛下跟着几位公子出去了。”王善是太监总管,身上的事情自然不少,但没看住皇帝的责任他也逃不了,于是恭敬站在颜喻身前请罪。

“下不为例,”颜喻揉了揉眉心,问,“赵文毫他们是怎么进来的,有大臣进宫了?”

王善想了想,摇头:“没有,想来应该是私自进的宫。”

“行,本官知道了,这件事本官会去安排,至于陛下这边,还得劳烦公公。”颜喻道,王善是江因生母,也就是他姐姐身边的人,还算信得过。

王善应下,见颜喻脸色苍白,难掩疲态,关心道:“老奴听说大人回京途中遭遇了刺杀,可有大碍,要不大人在宫中歇一歇,老奴让人去传太医。”

“不用,受了点伤,不碍事,”颜喻拒绝,“本官还有事,就此告辞。”

颜喻的样子实在不像没事,王善是个人精,猜到颜喻是不想声张后就不再劝。

那句不碍事的确是骗人的,颜喻回来得匆忙,没带够人手,险些让刺客得了手。

心口的伤更疼了,颜喻吸了口冷气,放缓步子。

他走得慢,半路恰好碰见观刑回来的小福子,小福子看见他,战战兢兢行了个礼。

颜喻这才想起他之前下的命令,冷声问:“死了吗?”

小福子一愣,想起颜喻下令时的语气,哆嗦着声音回答:“没……”

“没死?”颜喻脸色沉下来。

宫中各个都是人精,不可能品不出来他的意思,人既然没死成,那就是有人在暗中护着了。

看来,他离京这短短半载里,就不止一人着急把手往宫里伸了。

小福子以为他在疑惑,解释道:“奴才观刑的时候离得有些远,没看清具体情况,只知道行完刑时林公子还咳了两声。”

“是吗?”颜喻问得玩味,小福子下意识抖了下,没敢抬头。

“行了,知道了,去找你师父吧。”

小福子如蒙大赦,连忙爬起来跑了。

——

嘈杂的人声终于小了下去。

林痕趴在宽凳上,手脚麻木到几乎没了知觉,唯有后腰和臀上的痛意清晰依旧,争先恐后地往脑子里钻。

他惊讶于自己还活着,敏锐地察觉到有人要留着他的命,可是思维太混乱了,理不出所以然。

林痕浑身无力,他脑袋耷拉着,抬都抬不起来,只能瞪着充血的眼睛看地面上猩红的血滩。

雨滴落下来,混在这片血红里。

还真是够倒霉的,他想,今天不仅一件事都没有做成,还平白摊上这样的罪刑。

原本,顶多就是被揍一顿而已,要不是那个人突然出现……

他听说过那个被皇帝喊舅舅的人,先皇后的亲弟弟,大庸最年轻的丞相,先帝临终时亲封的摄政王。

好像是叫……颜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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