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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色微震,翻身从那马背上下来,替她从一群孩童手里夺回了簪子。

她蹲在地上抬头问他,“你是谁?”

他也蹲了下来,告诉她,“你未来的夫君。”

她歪着头问,“夫君是什么?”他想了想,想起了父皇和母后,便对她说道,“就是以后会同你住在一起的人。”

她睁大了眼睛,里头露出了几丝亮堂,随后唇角弯出了一道生疏的月牙儿,“那以后,我就不用一个人睡觉了?”他笑了笑,“嗯。”之后他将那根碧绿色的簪子插在了她头上说道,“别怕,旁人若是欺负你,你只需狠一回,给对方致命一招,下回他必不敢再欺负你。”

可他那日做了什么。

又说了什么。

他说,“再贵重,能让你动手打人?”

他说,“既如此,这婚约可不作数。”

陈温迎着那风口,胸口一阵阵地被撕裂。

那年她来找他,却不敢说名字,立在东宫门前被拦了一个时辰,后来他出来,见她头顶上落了满头的雪花便问她,“你怎的不让人通报。”她弯起了熟悉的月牙儿,“我怕夫君不记得我。”

门口的侍卫憋着笑,周顺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他脸上也生了几丝窘迫,纠正了她,“你不能叫我夫君。”

她仰头问,“那我该叫什么。”

他随口回答,“叫哥哥吧,我比你大。”

又过了几朝岁月,有一日她问他,“哥哥何时才能娶我,我想叫哥哥夫君。”他盯着案上的治国之道头也没回,“不急,等你长大了再说。”她默了一阵轻轻地说道,“那哥哥会一直保护我吗?”他应了一声,“嗯,会。”之后见她半天没有动静,转过头才瞧见她枕着手臂睡着了。

后来他去见母后,见其在江将军和江夫人的灵牌前上香,才知那日是她父母的祭日。

之后她渐渐地长大,懂事了便再也没问他那些问题,也不知从何时起,也改了称呼,不再唤他哥哥而是唤他为殿下。

及笄后她又出现在他的身旁,他才发现她已经落成了大姑娘,而自己也愈发的深沉内敛。

两人再无当年的天真烂漫。

她也再也没有问他,“哥哥何时娶我。”

岁月流过,终究是被他遗忘了去,他慢慢的冷漠,她慢慢地适应,适应到了最后,她便再也不存奢望,心头曾经对她的那份期望也渐渐地淡了下去。

他曾替他护住了那只簪子。

后来又亲手毁了它。

他亲口说了他是他夫君,却说那一场婚约不作数,他亲口答应,他会护着她,可他从未给过她一日的保护,有的只是种种伤害。

灰蒙蒙的天色,陈温瞧出去,皆是一片混沌,然眼前那张带着期盼的小脸,还有那双仰慕的眼睛,却清晰地浮现了出来,陈温似乎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药清香,那味道伴了他十载岁月,早刻入了脑海,同她那个人一样,早就刻在了心底,不翻则已,一翻便不可收拾,思潮越是汹涌,那痛便越是深切,陈温朝着马车走去,面色一度如白蜡,直唬得周顺腿软,悬着一颗心跟在他身后,颤声劝道,“殿下,总会有法子的,皇上和娘娘已经派人在来的路上,江姑娘和殿下,都会无事。”

周顺这话劝得太早,话音刚落严青骑马归来,一时也没注意到陈温的脸色,拱手禀报道,“殿下,城外百姓断了官道,几处上路均是被挖毁,朝廷派来的人手和赈灾物资均被阻拦在了门外。”

周顺当场就白了脸,随后听得陈温说道,“即刻抢修路段,造次者,杀无赦。”那声音落在风雪里,染了风雪的寒凉,虽轻,可周顺却是头一回在其中听出了杀意。

然这不过才是一个开端。

陈温的马车还未走出沈家门前的那条巷子口,便陆续见到有百姓堵到了沈家门前,周顺叫停了马车,听明白了百姓说的那些话后,险些就栽倒在泥水里。

“这瘟疫只有江姑娘的血能医,求求让我见见沈老夫人,见见江姑娘吧......”

严青上前,抓住人问,“这等荒谬之言,从何而来。”那人跪在地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坚信了那谣言,“当年那七千人便是沈四娘子的血救了回来,如今我只要一滴,我就只要一滴血,一滴血就够了......”

严青无力地回过头。

却见陈温放下了车帘。

半晌从那帘子内传出来了轻轻一声,“处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