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秋狩至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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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早答应过朕,倘若得闲,便会进宫来陪朕谈一谈道法……”见着姜负,皇帝张口便冷笑埋怨:“朕左等右等,今日总算等到仙君得闲。”
姜负叹道:“这段时日陛下与在下皆在养病,两相半死不活,在下又何必非要来回奔波相互倾吐病气,徒讨陛下厌烦呢。”
纵是郭食伴驾多年,也被这“两相半死不活”的话吓得心中一惊,然而皇帝虽仍哼笑,却无发怒迹象,反而拿起那卷密奏,起得身来,一面道:“今日却来得正好,朕有一事,正要询问请教……巫神与仙君且随朕移步内殿说话。”
少微应声“诺”,即闻身边酒鬼笑眯眯张口便来:“在下正是感应到陛下心下所需,特有此行。”
郭食哪里知道此人皮下是何等德性,闻言更不敢掉以轻心,然而他将皇帝自龙案后扶出,皇帝却将手臂慢慢抽出,独自前行,交待道:“朕与巫神仙君单独说话,郭食,你带人守在外头。”
“诺。”
通往内殿的帘打起后刚落下,郭食即垂首无声行至帘旁,看似把守,实则支起耳朵窃听得一句来自皇帝行走间的模糊话声:“仙君医道精湛,朕想请仙君替朕那小儿刘岐看一看腿疾……是否尚有一线治愈希望……”
郭食心底一震,又闻那位仙君的朦胧断续答声:“在下与六殿下已有数面之缘,确也留意过那伤腿……”
“论起骨伤,姜某自认不比太医署里的医士们高明多少……但在下近身望六殿下之气,却隐有所感。”
“六殿下之伤疾,未必在筋骨,而在心结郁阻,气机壅塞……”
“而皇子乃龙子,个人气机盛弱亦与国运天意相关……”
“若得来日,能释却心结,心扉洞开之余,再有天和之气蕴养,受天意眷顾……或有不药而愈的可能。”
“……”
释却心结。
天意眷顾……
皇帝无声思索,而后看向在下首跪坐下去的少女,脑海中倏忽闪过“天机归,紫微盛”六字。
接下来的话语,郭食再听不清,但心中已足够惊动,芮泽称六皇子腿疾是假,却不知这对师徒今日放下此言,是否又在为捏造什么天意之说铺路……
而陛下带进去的那封密奏到底又是何内容?既然带进去,想来也是要与那对师徒商议一番……
纵然那密奏遗留在外,亦容不得他轻易窥视,这殿中内侍他大可以屏退,但暗中亦有暗卫的眼睛盯着,而自从皇帝不再沉迷长生,他与皇帝之间不可替代的连接断裂,疏远慢慢发生,他的光鲜与性命正在褪色流失……
如此情形下,见皇帝待他的义子郭玉并不排斥,他便将郭玉顺势推了上去,占下位置,充作后路。
少府中有秋狩事宜尚需要他参与定夺,郭食离开之前,暗中交待义子,务必找机会探知那卷密奏上的内容。
去往少府的路上,郭食心神不宁,眼前频频闪过那阴森小鬼的恶劣戏弄,那天机少女脸上佩着的神鬼面具,而最终在眼前定格,是皇帝积重难返的病容……
郭食午后返回建章宫时,那对仿佛昭示着不祥变故的师徒已经离开。
然而次日,阴魂不散的师徒再次前来,徒弟撑着黑色的大伞,罩住师傅一身的雪白,落在郭食眼中,是活生生的鬼狱使者。
师徒被留下用膳赐酒,做师傅的说徒儿年纪还小,挡下了徒儿的酒,望陛下勿怪,她愿代替徒儿承受。
此人滑稽洒脱,郭食面上始终笑着,直到将人送出建章宫。
而二人离开不久,皇帝召见了庄元直。
庄元直回京时日已不短,始终被晾在一边,这是皇帝第一次将他召见。
一同前来的还有其师御史大夫邰炎,年迈邰炎近来屡告病假,像是某种对皇帝的催促。
郭食看来,皇帝今日既召见庄元直,即是对这位已改过自新的直臣的认可,君臣冰释前嫌,其人被重用之日已然不远,令其接任御史大夫之职的可能已被皇帝正式考虑。
而除此外,今日此召,与其上奏的那卷密折也必然有关。
又是师徒二人,又是一场不容窥探的密谈。
密谈结束后,此师徒二人退出大殿,步下石阶,邰炎低声训斥学生:“亏老夫还以为你果真改了性子……一个不防,你又犯起病来!好端端地,又递去这样的密奏提议,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乱……”
一名内侍躬身跟随相送,垂首而行,毫无存在感。
庄元直:“万物更替乃是常理,一时之乱,总好过长久动荡……况且陛下亦有此意……陛下乃雄主,何时缺过胆魄决心?做臣子的,不过是想帮着陛下早日下定决心,究竟何错之……”
“行了,你给我闭嘴!”邰炎打断学生的话。
那内侍将二人送出骀荡宫,即行礼止步,不再跟从。
庄元直没有回头,无声捋须一笑,邰炎看在眼中,只觉这学生如今颇具奸猾狐相,鼓囊囊的腹中不知揣着什么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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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想脱身养老的老师不禁出口提醒教训:“你年岁已不小,明日最小的儿子也要娶新妇了……且也积些德吧。”
师生二人走远,那相送的内侍已将二人对话完整复述给了郭食。
郭食慢慢走去了长廊下。
更替乃是常理,一时之乱好过长久动荡……
雄主陛下亦有此意……
话语在耳边回荡,义子来到了眼前行礼。
“陛下可用过药了?”郭食幽幽问,眼底仍有两分出神。
“已用过。”
“看到了吗?”
郭玉低下头,声音很小:“儿未有机会观全貌,只今晨陛下将那竹简投入火盆,儿寻了机会查看,只见几截竹片尚有墨痕未焚尽,其中一截写着……”
郭玉声音更小,带一点颤意:“隐见……改立太子……四字。”
秋风灌入廊中,郭食看向廊外,脸色苍白,芭蕉枯黄,放眼望去,万物将死。
郭食原该叹气,但这次的气迟迟无法叹出,最终化作一道催命急咒,连夜吹入芮泽耳中。
半支着窗的屋内,芮泽来回踱步。
那该死的庄元直,回京后面对他的拉拢试探一直装聋作哑,原来是存了改天换地的野心!
此人从前与凌家不睦,而如今看来,此去南地或许早已认了那竖子为主,此行回京便没安好心,作出安分守己状,不过是掩人耳目!
什么狗屁风骨,借貌美小儿来攀附屈家,多半也是为了那死小子铺路。
皇帝欲让此人来坐御史大夫之位,而同为三公之一的严勉虽刚正不阿,却也不过是那鲁侯府女公子衣裾边摇尾低徊的旧犬,任凭他再不站队,但在此等情形下,只要他不肯偏向储君,便是十分要命的倾斜了!
更何况还有那装神弄鬼者频频入宫,操纵帝心……
提到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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