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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六塔河两个多月,蔡秀的名声,可谓毁誉参半。

他负责领头,对从京城抽调而来的一干学生进行人员统筹排布、事务分派。

此人不愧为太学四子,本身饱有才能,逾百人的姓名、来历、背景,早在出发前就已经背得烂熟于心,又早早把人分好组别。

蔡秀自有原则,很均匀地将有来历的人,同没有来历的人分为一组,安排工作时候,轻省的,或是容易出头、出脸面的事,都找前者,琐碎的、繁杂的、只能在后头灰头土脸干的事,就找后者。

不得不说,最老实、最便宜、最好用的,永远是学生。

如果说刚开始时候,众人还没发觉不对,等干了个把月下来,发现脏活累活都是自己的,得好处、出风头的,都是有背景、有关系的,哪里又会不知。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得知要来六塔河做事,大家心中都做好了准备,明白河工事忙事多,肯定会很辛苦。

但见得自己起得比鸡还早,干得比牛还多,偏此之时,同组的人因为莫名其妙一些原因,要不被叫去参会,要不被所谓上官喊走,一去不归——等到后续问什么事,不过寻常接待、巡查、撰写文章等等,一耗就是多日。

一次两次还罢,回回如此,事事躲开,谁人都不是傻子。

而等到上头论功、嘉奖、褒扬时候,永远是不干活的得好处,吃苦的、做事的,从来没有名字。

这样不平,谁人能忍?

于是陆续有人气愤不过,去找蔡秀要求重新分队,或是想要脱队回京。

蔡秀便做为难姿态,一说组别已经上报都水监,又报朝廷,今后自当按此论功,哪怕更换,将来考功还是会按最开始分组来下发,改也改白改——毕竟那奏报早已层层签批,经政事堂审定,轻易不能变动。

如若要改,也不是不行——不如你去找上官,上官再找上官,找到吕官人,等吕官人同意了,我这里再难,也会帮你想办法做来。

二说脱队——更不行了!

本就是朝廷出面抽调,虽不是服役,但一样属于为朝为国,你临阵逃脱,回到京中,旁人会怎么说、怎么看?

我也是为了你好,当真放你走了,你自己不要脸就算了,便是同窗、先生、书院都要因此丢脸。

不如忍耐忍耐,左右还剩个把月,熬下去就好——多少都有苦劳的!

以蔡秀口才,自然天花乱坠,一番劝说下来,仿佛全是为了对方着想。

等到来人气冲冲而来,铩羽而归,先还忍气吞声,然而气愤的人多了,互相一对,总有聪明的,少不得一语道破——你们找他?活就是他派的,当真为我们着想,为什么不给那些个官宦子弟派,只给我们派?

难道我们就不能去参会、接待、巡查、撰文了?

可众人待要联合起来撂梁子不干,蔡秀还做了考核。

事情做不完、做不好,都要打分,分数低了,不能拿、或者要少拿贴补。

借调是有贴补的,虽然不多,几个月下来,对普通学生而言,也是一笔收入,况且这些个平民子弟远道而来,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正指着银钱发下来贴补亏空。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只是一群尚未出书院的穷学生。

于是众人也只好捏着鼻子、忍着气,预备熬过这个把月,但背地里少不得把那些个官宦子弟骂了个遍,又合起来把蔡秀骂得狗血淋头。

蔡秀又岂会不知?

他在京城时候,士林间名声甚好,眼下来了六塔河,多年苦心经营一夕毁损,若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但他心底里也很清楚,有舍才有得。

比起寻常士子、学生的交口称赞,官宦、权贵的认可毋庸置疑更有意义,更能帮扶自己。

果然,两个月下来,那些个得了他照顾的学生们都心中有数。

其中有投桃报李,主动送出长辈帖子,让蔡秀日后可以上门拜访的;有特意邀约,请他参与自己小圈子聚会的,说话时候许多东西也不再避开,俨然已经将他当做自己人。

除却这些,因他把这些个官宦子弟安排得好,上官甚是满意,甚至于总管六塔河事的勾当河渠司吕仲常都甚是满意,屡次夸赞。

有了这些好处,这些有用人的认可,那些个没用人的几句咒骂、诋毁,又算得了什么?

一群蝼蚁,只要把人名字一一记住,将来遇得机会,再做报复就是。

这样顺风顺水,蔡秀自己志得意满之下,实在是控制不住地关心起滑州情况来。

韩砺带了几丁一点来历都没有的学生过去,滑州又是冷灶,莫说根本做不了什么事,就算做得了,等夏汛一来,堤坝修得再好、再坚,还不是一冲则溃,又有什么意义?

那韩正言长这样大,还从未试过做白功、坐冷板凳吧?

今次叫他尝了个够,到时候浪费时间、无功而返,却见得自己这里成果斐然,比对之下,又听外头人拿来议论,不知会是什么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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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秀越想越止不住激动。

他太想了解滑州进度,可气没有渠道,只得去那些个官宦子弟,问也不直接问,只说自己同韩砺同斋而学,实在关切,滑州不同六塔河,还不晓得这好友是个什么情况,请众人若有消息,千万告知于他。

于是这一天,消息终于来了。

当那一份文稿被递到手中的时候,蔡秀还有些茫然。

等听得是韩砺新做,近来已经传遍京城,上至天家,下至百姓,几乎人人赞颂,他心中一紧,立刻就低头去看。

短短文章,又是囫囵吞枣,只一眨眼就看完了,看完之后,他心头简直立刻燃起了熊熊怒火。

好个韩正言,来这一套,耍这一手!!

以蔡秀之才,怒极之下,一时之间,甚至找不出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自己内心的愤恨同恼怒。

太奸猾了!

太投机取巧了!!

太恶心了!!!

京都府衙的巡检,关你一个远在滑州的都水监借调学生屁事??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图名图利!!

看到滑州不行了,水事上立不了功,得不了好处了,就立刻掉回头去,在其他地方找办法出一头地!

偏偏还给他出到了,图到了!

文章写得是好,但根本不至于到传遍京城,人人称赞的地步。

其中文笔也不华丽、结构也不惊艳,甚至为了讨三姑六公的喜,刻意改换了许多行文表述,使得文章整体的文字水准下降了不少。

这样的东西,甚至更好的东西,他蔡秀也写得出来!

但他就是没有像韩砺那样多关系、背景,能第一时间得知案情进展,抓到这个节骨眼,写出这样一篇文章!

趋炎附势!见风使舵!!!

谁人不知道数月以来,京中从上到下,个个关注那上元妇孺走失案,这样巧妙的选材、选题,天然就会抓人眼球,更何况还有后头陈夫子并其一干徒子徒孙推动,不出名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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