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夹带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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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妙发现吕茂行踪的过程,因缘际会,巧妙非常,既要本人足够细致,又要十二分的运气,绝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
毕竟寻常百姓,自身又不被牵扯其中的话,谁会那么关注一个逃犯呢?
而如果想要说清楚她为什么会知道那吕茂的许多特征,少不得又要提起数月前京城的聚赌案。
此时此刻,哪怕换一个京都府衙负责此案的人过来,或是主办,甚至秦纵,多半都只能语焉不详,含糊过去,毕竟下头太多细节,无关案情主脉推进,是不会在纸上落得那样细致的,统筹全局的上官也不会过多关心。
但辛奉不然。
聚赌案是他领头总管,自己还在宋家中借住过,后续上元案也由他从头跟进,虽然中途因为意外受伤,不得不转手他人,但一应框架已经搭好,他是实实在在亲身经历,知道前因后果、来龙去脉的。
等到前日宋妙上门,除却问候,还特地把滑州一应细节说了个清楚。
旁人或许只当故事听,端的惊险非常,跌宕起伏,但脑子里只有想象,过后不久,多半只剩梗概。
可辛奉却能完全记住。
他躺在床上这两个多月,仔细琢磨案情,甚至打定主意一旦伤愈,回了京都府衙,其余处罚都可以让,只有一样不能——一定要留在此案之中。
在衙门里头多年,其余人什么行事,他早看得清楚。
拐带案本来就是最难破的,要是不刨根究底,不能死杠,很可能那吕茂跑了就真的跑了。
他脑子里把案情细节翻来覆去地想,早已烙得死死的。
宋妙说吕茂手上伤疤,他甚至不用问,就知道原本的黑痣怎么分布,又是长什么样子。
宋妙说吕茂提起一种鱼,唤作鯃仔,又作“千层糕”,四处寻访,问到鯃仔乃是闽州当地特称,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吕茂出身闽州。
宋妙说吕茂口音有关中味道,并非闽音,他当即就想到当日被拐妇孺的运送方向,不少是往西北而去。
于是眼下天子、太后一问,他毫无保留,从头到尾,一桩桩一件件地到道来。
宋小娘子如何发现对门宅子内情况不对,又主动让出自身家宅给衙门做埋伏,怎么拾到了官差捉贼时候贼人留下的,一块带着香烛灼烧出来痕迹的衣摆,再因认得了一对进京投亲母女,路上再次偶遇时候,对方正帮人浆洗衣裳,她观察到那盆中衣服有同样香烛灼烧痕迹。
再往后,怎么发觉了广济寺中漏洞,报与韩砺,韩砺又怎样救出来那一位被困的绣娘,衙门才因此抽丝剥茧,反复讯问,抓到吕茂尾巴——可惜叫他逃了。
再后来韩砺调到都水监,去往滑州协办河工水事,因时间紧,任务重,怕当地人生地不熟,受人掣肘,影响工程进度,最后耽误了水情,特地邀了那宋小娘子帮着打理役夫们的伙食,又如何想要把倾脚之事作为筹码,与当地商人交换河道上劳力们茅房问题。
最后,那吕茂循利而来,正好被宋小娘子撞见。
芮福生手腕上的伤疤,因和“吕茂”黑痣位置仿佛,芮福生口中“鯃仔”,因与“吕茂”籍贯地说法仿佛,她心生怀疑,报于韩砺。
后者并未推诿敷衍,一番调查,由此设伏。
果然是吕茂。
拐首落网。
辛奉的口才并非上佳,做不到舌灿莲花,只能将自己知道的平铺直叙,但他的表达并不差,足以将一个本来就一波三折的故事讲清楚。
但又因为他表达上的拙朴,反而显得那故事更为踏实。
哪怕不用过多的言辞修饰,也正是没有繁复的言辞修饰,一个辛奉眼中的“宋小娘子”,从他的口中被描述出来,外头罩上了一层隐约的罩子——不管太后,还是天子,都听得出来这所有形容并非夸大,反而还有削减,真正的那一位“宋小娘子”,必定更聪明、更机敏、更细致、更好。
一时辛奉说完,杨太后一刻也忍不住,当即道:“这样聪慧小娘子,这样大功劳!朝廷给的什么奖赏??”
几个月里头,京中接连发生了两个大案,虽然中途多有波折坎坷,但是最后尽皆破获,而其中头功还有一位小娘子名列其上,大异寻常,赵昱自然是有印象的。
他道:“京都府衙递的请功折子里确实有一位小娘子,只说立功卓异。”
那折子难得的文采斐然,他还特地多看了一眼,又翻到后头去看署名。
至于什么奖赏,天子日理万机,能记住有这样一件事已经是难得,自然不会记得数目。
听得有了功,杨太后就不再多问此事,复又道:“一样的事情,旁人送到眼前了,都不会多看一眼,偏她就能找出线索,帮着衙门捉住贼犯!要是个个官差都像她这样,何愁天下不太平!”
辛奉听到太后这样夸宋妙,当真高兴得不行,忍不住又道:“不单这个案子,前些日子那马肉案,也全靠宋小娘子立功!”
他兴到头上,俨然唾沫横飞,把那宋小娘子如何从小儿身上沾得臭味,同里正、差官上门送样的鹿肉、獐粑联系起来,最后找出那腐烂马肉作坊所在的旧事一通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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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人人都感兴趣。
莫说杨太后,就是赵昱也听得津津有味。
杨太后忍不住道:“心细如发已经十分难得,更难得是河道上头几千人的伙食,她一个小娘子怎么管得过来的!老身实在好奇——不如请她进宫来,一道赴宴!”
赵昱还未说话,下头辛奉闻言,迟疑几息,终于大着胆子道:“好叫太后知晓,宋小娘子出力这样多,偏那马肉案、拐卖案不同别个,前头的主犯逃了,后头的不知还有多少漏网从犯在外,小人……只怕宫中今日邀了她进来,明日外头就会生出许多议论……”
天家举动,不知多少人盯着。
此时派遣使者出发,只怕那宋小娘子前脚刚踏出家门,后脚外头就有人把她家底扒个干净,更会去问去查她凭借什么而被太后召见。
辛奉顿一顿,又道:“小人是衙门巡检,平日里还要小心谨慎,又要交代妻小注意安全,那宋小娘子一个未成人的女娃儿,家中又没有旁人……”
“那宋小娘子家中怎会没有旁人?”杨太后讶然问道。
辛奉立时又将宋妙家中情况和盘托出:母亲、长兄身故,赌鬼父亲意外落水而亡,债主上门逼催,险些家宅都要不保——小娘子孤身一人,不得已自己推车摆摊做生意……
人年纪越大,越听不得一点可怜事。
杨太后心都紧紧地揪了起来,叹一口气,道:“你们当差办案的,端的不容易,朝廷当要好生对待,才不至于辜负了去。”
又道:“那宋小娘子,也是叫人心酸——我就不在后头添乱了,甚时这案子风头过了,我再找个合适说头,请她进宫坐坐罢!”
这话一出,辛奉顿时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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