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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一定能感受到,一定能听到的,对不对?”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住她冰凉的额头,闭上眼,声音轻得如同梦呓,“锁情扣……如果是它带你来到我身边,就一定能把你带回来。一定可以的……”

冰冷的寒气侵蚀着他的身体,他却浑然未觉。只有在这样极致的寒冷中,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身体异乎寻常的“鲜活”,他才能压下心底那如同深渊般的恐惧和绝望,才能让自己相信,这一切不是他的臆想,不是他的疯魔。

金銮殿——教室——冰室。

这就是他在韩蕾薨逝后,日复一日,雷打不动的三点一线。

所有的雄才大略,所有的帝王心术,所有的励精图治,似乎都成了维系这个循环、等待渺茫希望的过程。

他在冰室里待了许久,直到李忠心在外面小心翼翼、带着担忧地轻声提醒:“陛下,时辰不早了,御书房还有几份紧急奏章需要批阅……”

赵樽这才缓缓抬起头。他深深地看了韩蕾一眼,仿佛要将她的容颜刻入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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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极其轻柔地将她的手放回原处,为她理了理并不存在的乱发,动作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丫头,我先去处理政务。明日再来看你。”他低声说完,毅然转身,大步离开了冰室。

厚重的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那彻骨的冰寒。

当身后的门合拢时,他的背脊已然挺直,脸上恢复了属于帝王那坚毅而冷峻的神情。只有那泛红的眼角,泄露了他内心深处不曾熄灭的火焰与执念……

时光荏苒,秋高气爽,如此季节本是京城最宜人的天气。

往年的这个时候,达官贵人会相约登高望远,赏菊饮酒。文人墨客会泛舟湖上,吟诗作对。就连市井百姓也会趁着农闲到来之前,走亲访友,或是筹备着中秋、重阳的节礼,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收获与欢庆的气息。

然而,今年入秋,整个京城却笼罩在一片难以言喻的沉闷与压抑之中。

这种压抑,并不是官府有什么明文禁令,而是一种无形的、弥漫在街头巷尾、茶楼酒肆间的揣测与不安。

而这种不安的源头,直指深宫,直指那位已经大半年未曾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的皇后娘娘——韩蕾。

起初,只是些零星的猜测。皇后娘娘自年前便称病静养,各种场合都未曾露面,这本身就极不寻常,就连“皇宫教室”的讲课也突然停了下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流言如同春雨后的野草,疯狂滋生,版本繁多。

有说皇后娘娘其实早已病入膏肓,药石罔效,陛下情深,不肯面对,才一直秘不发丧。

有说皇后娘娘是触怒了上天,因她传播的那些“异端邪说”,遭到了天谴,昏迷不醒。

更有人说陛下在未央宫修建冰室,并非为了静养,而是用以保存皇后娘娘的……玉体,使其不腐。此等逆伦悖德之事,实乃骇人听闻,有伤国体。

也有嗅觉敏锐的,探听到恒国公世子华天佑与赵灵儿原本定于三月初一,却毫无征兆突然推迟的婚事,更是佐证了“国丧”的猜测——若皇后并未薨逝,陛下最宠爱的妹妹出嫁,何以会无限期推迟?

“听说啊,宫里如今一点喜庆颜色都不见,宫女太监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触了霉头。”

“可不是吗!我家那口子在衙门里当差,说上头的大人们一个个都小心翼翼的,不敢提半个‘喜’字。”

“陛下这般……岂不是因私废公?皇后若真的……那也该按照祖制办理后事,如此不明不白,算怎么回事?”

“嘘!慎言!你不要脑袋了?陛下是什么脾气?当年在苍州,那可是杀伐决断的主儿!”

各种流言蜚语,如同无形的潮水,在京城每一个角落涌动。不敢欢笑,不敢嫁娶,不敢大肆宴饮,整个京城,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罩住,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变得死气沉沉。

这股暗流,终于不可避免地涌向了朝堂。

这一日的朝堂上,气氛格外凝重。

在处理完几项常规政务后,一名年约五旬、身着绯色官袍的御史,手持玉笏,声音洪亮却带着谨慎:“陛下,臣有本奏。”

赵樽高坐龙椅,目光平静地扫过去,是御史台的老臣周御史。以耿直敢谏闻名,但也有些迂腐。

“讲。”

“陛下,”周御史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皇后娘娘凤体违和,静养已久,臣等与天下百姓,皆忧心忡忡,日夜祈盼娘娘凤体安康。然,娘娘久未现身,致使坊间流言四起,多有揣测不恭之语。长此以往,恐伤国本,动摇民心。臣斗胆恳请陛下,若娘娘凤体已然康复,可否择机让娘娘露面,以安天下之心?呃……若娘娘凤恙仍未痊愈,也请陛下明示,以免小人揣度,滋生事端。”

这番话,说得可谓委婉至极,既表达了关切,又点出了流言的危害,最后将选择权交给了皇帝,无论皇后是康健还是病重,只要有个明确说法,就能平息风波。

然而,龙椅上的赵樽,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神微微冷了几分。

他还没开口,又一名大臣站了出来,是礼部的一位侍郎,语气比周御史更直接了些:

“陛下,周御史所言极是。国有大事,当明告天下。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母仪天下,其安康关乎国运。如今民间因不知宫中确切消息,以至于不敢婚嫁,不敢庆贺,长此以往,礼乐不兴,民间怨怼暗生。臣恳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早定章程。”

紧接着,又有三四位官员出列附议,那言辞或恳切,或激昂,但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后娘娘到底怎么样了,陛下您给句准话吧!

朝堂之上,一时之间,劝谏之声此起彼伏。

不少耿直的老臣都觉得,陛下此举,于情可以怜悯,但于理确实不合,于法更是有亏。

皇后若真已薨逝,按照祖制,就该举行国葬,天下服丧;若只是生病,也该让御医或有威望的宗室命妇探视,以证视听。

如今这般隐匿深宫,以冰保存身体,实在是旷古未闻,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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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朝臣前列的恒国公,虽然没出列说话,但他也眉头紧锁,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忧虑重重。

他担忧自己的儿子华天佑,同时也担忧陛下。

华天佑与长公主灵儿的婚事推迟,他并无怨言,毕竟若皇后真有不测,作为臣子、作为好友,守制是应当的。他只怕陛下这般执拗,会引来更多的非议,甚至影响朝局稳定,也会令华天佑和赵灵儿的婚事出现无限期的等待。

他偷偷抬眼觑了觑龙椅上的赵樽,只见对方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但那股无形的低气压,已经让熟悉他性格的恒国公心中暗叫不妙。

果然,在一片劝谏声中,赵樽终于缓缓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石般的质感,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传入每一个臣子的耳中。

“说完了?”

仅仅三个字,让整个金銮殿里瞬间鸦雀无声。

方才还慷慨陈词的几位大臣,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威压如同山岳般笼罩下来,呼吸都为之一窒。

赵樽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下方那些出列劝谏的臣子,最后落在为首的周御史身上。

“朕,何时说过,皇后薨逝了?”

周御史身体一颤,硬着头皮道:“陛下……臣等并非此意,只是坊间流言……”

“流言?”赵樽打断他,带着一丝凌厉,“尔等身为朝廷重臣,不思为君分忧匡正视听,反而听信坊间流言,以此在朝堂之上逼问于朕?”

“臣等不敢!”周御史等人连忙躬身,额角渗出冷汗。

“不敢?”赵樽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属于铁血帝王的霸道与不容置疑,“朕看你们敢得很!”

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瞰着满朝文武,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朕,再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一次,皇后只是身染奇症,需要静养!那冰室乃用以辅助疗愈之所!此事,朕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的目光锐利如电,扫过每一个臣子的脸,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谁再敢妄议皇后生死,散布流言,视同诅咒国母,其心可诛!”

一番话语,如同惊雷震得所有臣子心神摇曳,噤若寒蝉。

他们这才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皇帝,骨子里还是那个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处理事情犹如下军令的苍州王。

他认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任何规矩能够改变。他的柔情,他的偏执,全都只给了冰室里的那一个人。

“此事,到此为止!”赵樽一锤定音,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若无其他要事,退朝!”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自顾自的拂袖转身,大步离开了金銮殿。那决绝的背影,仿佛一道孤高的绝壁,隔绝了所有试图靠近、试图“规劝”的声音。

金銮殿里留下满殿的文武大臣,面面相觑,心中五味杂陈。

有人叹息陛下太过痴情,乃至昏聩。有人担忧国本动荡,前景难测。也有人,比如恒国公,在忧虑之余,却也从陛下那番雷霆之怒中,感受到了一种近乎绝望的、不容触碰的守护。

周御史等人面色灰败,知道此事再也无法进言。

陛下的态度,已经明再明确不过。他拒绝承认皇后逝去,拒绝一切形式的“发丧”,谁敢再提,就是触碰逆鳞。

赵樽这个“武夫”皇帝,确实与历代君王都不同。

他或许不那么遵循所谓的“圣君之道”,他允许臣子各抒己见,甚至在政务上可以激烈争论,但至于听不听,那就在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