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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克己蓦地顿足,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定在原地。

脸埋在沈克己胸前唉呦唉呦叫疼的阮慕晴都忘了装,张着嘴愣在那,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不管是被小蝶引来的贵妇千金还是随同沈克己一起来的男宾俱愣住了,不约而同地看向雪地中央的阿渔。

阿渔穿着一身红色华服,苍白的雪花在火红的衣上格外刺眼,提醒着所有人,她曾经被沈克己推倒在地。

一双眼亮晶晶,冷冰冰,没有怒气,只有心灰意冷。

阿渔走到沈克己面前,看的却是阮慕晴:“怎么不叫了,听说我要和离,高兴地傻住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的视线也跟着落到被沈克己抱着的阮慕晴身上。

阮慕晴看不见,但是她能感觉到,这些目光,针一样尖锐。她身体骤然僵硬,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最终,她还是呻吟出声。

众人:“……”

“婉妤,你别闹了,她怀孕了,有什么回头再说。刚才我,我不是故意的。”沈克己心慌气短,心里乱成了一团。不想再待下去,惟恐事态继续恶化下去。

阿渔声音里带着一抹入骨的冷冽:“回头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事后你们再装模作样惩戒一下,就把她险些害死我这一茬揭过去是不是?”

沈克己大吃一惊:“害死你?”

“她害你!”声若响雷,一高大的男子大步走来,剑眉星目,双目如电,凛凛射向阮慕晴。来人正是谢婉妤大哥谢崇山,他平乱有功,回朝禀报,临近年关就在家里过了年再返回军营。此次荣王府宴客,他也应邀前来。

阮慕晴瑟缩了下,呻吟声更大,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阿渔咬着牙道:“她欲推我入池塘,幸好我抓住了树枝,才避免落水。”

诸位贵妇千金也在此时出面作证:“我们亲眼瞧见的,世子妃坐在那,这女人趁着世子妃没留神,猛推她的背。”

“是啊是啊,要不是那棵树,世子妃就掉水里了。”

“这种天掉水里,不是要人命么!”

“那女人一脸狠戾,分明是故意要世子妃的命。”

“……”

七嘴八舌说得沈克己的脸越来越苍白,抱着阮慕晴的双手逐渐失去力气。

就是在场几位男宾也听得瞠目结舌,一个小妾竟敢谋害正室。

阮慕晴抖如糠筛,心念如电转,想着如何解释,她中了谢婉妤的圈套,谢婉妤是故意刺激她动手。然事实上她的确动手了,在这么多人证面前,所有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只能抱着肚子痛苦地惨叫。

闻声,沈克己压下内心惊疑,抱紧阮慕晴,硬着头皮道:“这,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我稍后一定给你一个解释。”

“没有误会,她就是想害我。”阿渔冷冷地瞪视心虚不敢看她的沈克己:“沈克己,事实摆在面前,你还要维护她,宠妾灭妻到这份上,你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婉妤,你先让我送她去看府医。”沈克己近乎哀求,无论如何,都没有孩子重要。

“沈克己,你当我傻还是你傻,看不出她在装疼。”

阿渔一把扣住阮慕晴的手,摸了摸脉象,怒极反笑:“连怀孕都能假装,阮姨娘,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沈克己一脸愕然。

阿渔笑了,有点苦:“这几年我私下学过歧黄之术。”

这笑落在众人眼里,百般滋味在心头,便是沈克己嘴里都漫上一层苦意。

阮慕晴使劲抽着胳膊:“我没有,我怀孕了!”

阿渔冷笑:“那就让徐夫人来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怀孕。莫说你没怀孕,就算你真的怀孕了,今天的事你也别想善了。”

沈克己心里一个突:“婉妤……啊!”

谢崇山一拳揍在沈克己脸上,将沈克己打倒在地,被他抱在怀里的阮慕晴猝不及防摔在柔软的雪地上,惊叫一声,一张脸暴露在人前,上面哪有痛苦之色。

“当着我的面,你就这般宠妾灭妻,私底下你又让婉妤受了多少委屈!”谢崇山拽着沈克己的衣领,又是一拳,登时他两边嘴角都流了血:“你既然这么疼你的小妾,以后就跟着她过去,我们谢家不奉陪了。”

对上谢崇山冰冷肃杀的脸,沈克己遍体生寒,忍不住去看阿渔。

阿渔悲凉地看着他:“沈克己,和离吧,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也累了,不想再过了。我十七岁嫁到你们荣王府,进门才知道你身患隐疾,我可曾抱怨过一句,就是对着娘家人我都没说一个字。后来外人见我们没孩子,都说是我不能生又善妒导致,我背地里哭了多少次,你知道吗?你什么都不知道。顾忌你的脸面,我默认了所有指责。不成分辨一句,我成了全京城都有名的妒妇。

及至去年,你喝花酒,暴露了隐疾,你沦为全京城的笑柄,我可说过要弃你而去?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和这个女人胡天胡地,又让我成了所有人的笑话。好多人劝我你不是良人,和离吧,但是我还是没有想过离开。

因为你喜欢你离不开她,所以我捏着鼻子让她进了门。第一天敬茶,她就穿了一件水红色的衣服来拜见我,我略作薄惩,可把你心疼坏了。打她进门,你俩谈情说爱吟诗作画神仙一样,我也忍了。

到了今天,她想推我入池塘害死我,我气不过打了她两下,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冲上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为了一个妾室骂我,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你是不是还准备打我。

她想害死我,那么多人看得清清楚楚说得明明白白,可你呢?你说是个误会,你还想和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都能是误会,我怎么还敢在你们这荣王府待下去,不定哪天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场众人听得心里都酸酸的,谢婉妤对沈克己是情至意尽,可沈克己却是忘恩负义到底,他有多紧张他那小妾,大伙儿看得分明,这是要宠妾灭妻啊。

在旁人家宠妾灭妻都是大罪过,更何况是沈克己,谢婉妤于他可有大恩德。

满嘴鲜血的沈克己脸上火辣辣的,彷佛有成千上百只蚂蚁在皮下钻。

谢崇山听得咬牙切齿,按着沈克己一顿猛揍,拳拳到肉。当年这混蛋殷勤小意,哄得他们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好的,把小妹嫁给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混蛋是个人面兽心的玩意儿。

“复礼,复礼!”阮慕晴慌乱大叫:“要打死人了,你们快拉住他啊!”

阿渔:“阮姨娘,你肚子不疼了!”

阮慕晴脸皮重重一抽,涨红了脸。

阿渔转头看向徐夫人,她父亲曾是太医院院首,徐夫人随父学了一手好医术,经常帮相熟的夫人姑娘看些不方便的女子病,人缘颇好。

“麻烦徐夫人替她把个脉。”

徐夫人自然不会拒绝,阮慕晴下意识抗拒,谢婉妤咬定她没怀孕,她懂什么医术,可心里说不上的不安。

这里却没有阮慕晴抗拒的余地,几个丫鬟按住了阮慕晴。徐夫人上手诊脉,仔细诊了三回,说没有摸到滑脉。

“你们是一伙的!”阮慕晴愤恨地叫起来。

徐夫人拉了脸:“我学了四十余年医术,不敢自称多么高明,但是区区滑脉还是摸得准的。”

在徐夫人笃定的眼神下,阮慕晴心里泛起阵阵凉意:“时日太短,你看不出来,你没看出来,我有了,我怀没怀孕我自己还不清楚。”

徐夫人彻底沉了脸,在她看来,阮慕晴就是想仗着肚子逃脱谋害主母的惩罚。打定主意要拆穿她,便问她最后一次葵水,又问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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