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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会儿,还是付谨之主动戳了戳他?脸蛋,有些丧气道:“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你家在哪里呀?”

薛应挽心中咯噔一下。

若薛应挽猜的不?错,此时应逢横断之乱才启,正是人、妖族争斗水深火热之时,众仙门皆以?围剿消灭妖族为己任。

虽说有些皂白不?分?,可情境如此,除却主战的领头?几族,其余大多妖族都避之不?及。

朝别一族居于深林,想必也是抱了此等心思。

许是入了元神的缘故,薛应挽惊觉,他?似乎能?感知朝别此刻想法。

果然,朝别父亲与他?说过?,不?能?与外人透露族群位置,是以?犹豫片刻,少?有的一点理智占据上风,抬手指向远处一条小径方?向。

小径分?左右两条,分?别没入林间。

朝别族群在西边,他?指明方?向却是东边那条入深林之路。

“那儿,”他?说,“不?过?,我们不?让外人来,你要是想来找我,就?还来这儿,我经常出来猎食的。”

付谨之本就?生得乖巧而教人见之喜爱,他?点点头?,“我知道的!”泥水沾染下的脸蛋白净肉乎,泛着股糯粉,眼睛扑闪扑闪的。

他?取下自己腰上挂着的一只玉牌交给朝别:“那我也把这个给你,以?后你要是来找我,我们就?靠这个相认!”

朝别不?擅长?应对付谨之这种直白讨好?,臭着一张脸,摸了摸身上,干脆扯下胸口的骨坠子?,胡乱塞到付谨之手里。

“诺,别说我白拿你东西啊。”

付谨之擦了擦脸上泥污,笑得傻兮兮的:“那我下次还来找你玩,你还给我烤鱼吃!”又跟他?挥挥手,以?示作别。

*

朝别就?这么睡了一觉。

付谨之给的辟谷丹满是清濯之气,似乎和他?体内妖气相撞,整个人没什么力气,何况临近冬日,做什么都有些困乏。

于是他?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再?醒来,已是足足一日后。

日落西山,云蒸霞蔚,透过?林叶,看?到被?染成一片粉橘色的天际。

辟谷丹果真有用,到现?在也不?觉腹饥。可朝别实在嘴馋,又在林中蹲了两只鸟雀,掐起翅膀,哼着小调往回走。

他?家是晖宵狼一族的分?支,因着不?喜争斗,百年前就?寻了这处林子?长?居,也少?于外界往来,每日在林间抓抓猎物,自给自足。

不?知为何,朝别总觉得今日林子?静得可怕,平日那些鸟雀叽喳都没了声响,只剩下风吹叶动簌簌之声。

鼻间还嗅到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元神中能?通晓五感,薛应挽看?着周围景象,心中忽地升起一股不?祥预感。

朝别并没放在心上,神清气爽,路上还抓了一把果子?,放在口中啃咬,汁水淋漓飞溅。

眼前很快出现?了几件木屋屋顶,还冒着几缕乌烟,朝别远远便大喊:“老爹,我回来了!”

无人回应。

朝别又喝了两声,显然有些脾气,不?耐烦地加快步伐,嘴里嘟嘟囔囔:“都睡觉了吗,没一个人回我!”

他?小跑着,一路穿过?林间,甚至忽略了路旁被?踩踏过?的野草,折断的树干。

朝别回到了族群的居住地。

随后,看?到了他?这一生都无法忘怀的景象。

夕阳红得绚烂,屋子?是红色的,树木是红色的,地面也是红色的,他?们怪诞地交汇在一起,似一副晚霞构成的绮丽画卷,浸染过?目之所及的每一处。

木屋榻颓,遍地狼藉,他?的数百族人倒在血泊之中,有的尚是人形,有的恢复原身,薄薄的皮肉像是一张纸,随着风吹微微颤动。

碾碎成沫的肉,折断的骨,插在身体上的箭,飞扬在空中的零散灰毛。

“啊,”朝别突然说,“我还在做梦啊。”

两只尚有力气的鸟雀从他?脱力掌心挣脱,扑腾着翅膀往外飞走,喙里吱喳地叫,煽动一点嗖嗖的风声。

他?就?站在那里,站了很久,黑烟蔓延到橘红色的天际,那是房屋被?焚烧的痕迹。

朝别身体僵硬地走回自己屋子?,灶房大锅上的的水还在咕噜咕噜烧,烧了一整天,米肉丢在灶台上,还没来得及下锅。

木然地收拾着满地成碎的父母尸体,从连着胳膊被?砍下半截的爪子?里发现?一块被?紧扒在掌中的木牌。

而后手臂一顿,颤抖着从怀中掏出另一块,同样以?精湛技艺雕刻出的龙纹玉佩。

朝别瞳孔缩紧,身体血液一瞬间冷却。

即使不?够聪明,也能?明白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一瞬间,朝别茫茫然地看?着天际,眼中视界变得模糊而昏暗。

他?往前走了一步,身形踉跄,扑摔在地。

积攒的无数情绪一股脑涌上心头?,躁动,愤然,悲恸,挣扎,无边无际的悔恨不?甘,抒发不?出的痛苦,一道严丝合缝,紧紧桎梏的牢笼,困住动弹不?得的身躯。

朝别后知后觉恸哭起来,喉咙里发出狼族那本该凶戾的嘶鸣与嗥叫。

未成熟的狼犬叫声并不?响亮,甚至因为幼齿而有些好?笑,似婴儿夜啼,小兽打闹。

朝别蜷缩在地,抱着认出的半只狼爪。

连薛应挽,都感觉到了心口那股犹如被?利刃剜开,不?停捣碎搅烂的痛楚。

疼得人喘不?上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