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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没什么稀奇,但等明婳偏头朝右看去,视线蓦得顿住。

只见那青蓝色的明净天空之上,竟挂着一道?双层的彩虹桥。

两弯彩虹,一上一下,一浅一浓,宛若彩缎,七彩斑斓。

“竟然真的有?双彩虹……”

明婳恍惚呢喃,她从前?只听说过,却从未见过,未曾想竟在这不出?名的小县里瞧见了。

至于阿娘为何?要专门提醒她看窗外,因为照着她外太祖家,乌孙当地的习俗,彩虹是天神与世人的桥梁,看到彩虹的人们会在此时祝福彼此,祈求天神的赐福……

怔忪间,身后传来脚步声?。

明婳眼皮微动,回?头见着裴琏走来:“你怎么起来了?”

裴琏道?:“想看看窗外有?何?稀奇。”

见明婳蹙眉盯着他的胸膛,他似有?所悟,薄唇轻扯:“别担心,气?血攻心而已,不妨碍下地走路。”

“谁担心你了。”明婳收回?视线,小声?咕哝:“少自作多情。”

裴琏抿唇,也没多说,只走到窗边。

朝外一看,自也看到了天边那两弯彩虹。

“可真难得。”他道?。

明婳撩起眼皮,瞥过男人线条分明的侧颜:“你之前?也没见过?”

裴琏回?眸:“未曾。”

话落,见明婳仍望着他,似是在纠结什么一般,裴琏压下眉眼:“怎么了?”

明婳踟蹰一阵,到底开了口:“贝西提,维绪萨力奇(吉祥如意)。”

裴琏微怔,而后眼角轻挑:“乌孙语?”

明婳踢着脚尖,不情不愿“嗯”了声?。

裴琏:“什么意思?”

明婳:“你是个傻子的意思。”

“这样……”

裴琏若有?所思点点头。

明婳见他当真了,有?些得逞的快意,嘴角刚要翘起,又听面前?的男人微笑问道?:“那乌孙语的吉祥如意要如何?说?”

明婳稍愣,下一刻,她反应过来,“你会乌孙语?”

裴琏笑而不语。

明婳:“你会乌孙语,你还跟我装!”

裴琏嘴角微勾了勾,道?:“曼嘎卡库鲁,蒙尼阿斯情。”

明婳皱眉:“什么意思?”

裴琏:“你不知?道??”

这反问叫明婳那张瓷白小脸迅速涨红,她乌孙语也就学了个皮毛,只会一些简单日常的词汇,诸如“吉祥如意”、“吃了吗”、“这个好吃”、“这个不好吃”之类的……

反正她长这么大,就随阿娘去过两次乌孙,且随行都有?通译,学太多乌孙话也用不上。

只万万没想到,她这有?着四分之一乌孙血统的王族后裔,竟被裴琏一个土生土长的长安人给难住了——

实在太给乌孙的父老?乡亲们丢脸了!

明婳窘得想钻地,但还是压不住好奇,佯装淡定地问:“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琏盯着她红果?似的圆圆脸颊,眼底噙着浅笑:“傻子的意思。”

明婳:“……?”

她怫然瞪他一眼,“你才傻子!”

似是还不解气?,她抬起胳膊肘,照着男人身上顶了一记。

裴琏一时不防,捂着左边侧腰,闷哼一声?。

再次抬眼,看着那道?顶完就跑的娇小身影,不禁失笑。

兔子变螃蟹了。

混蛋。

裴子玉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彻头彻尾的狗男人!

一直回?到隔壁客房,明婳还皱着脸,心里骂骂咧咧。

肃王妃见状,很?是错愕:“这是怎么了?”

照理说见到彩虹,应当是件值得欢喜的事才对。

“没什么。”

明婳也不好意思说她学艺不精的事,只问肃王妃:“阿娘,曼哈卡库鲁,蒙尼阿斯……阿斯具,是什么意思?”

肃王妃眉心蹙了蹙,“你是想说,曼嘎卡库鲁,蒙尼阿斯情?”

明婳点头:“对对对,是这个。”

肃王妃:“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明婳心虚:“哎呀,反正您先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肃王妃见状,还有?什么不懂,弯眸轻笑:“这话的意思是,原谅我,我心上的美人儿。”

“这…这……”明婳睁圆了乌眸:“阿娘,你是不是译错了?”

肃王妃乜她:“你当我与你一样,不好好学?”

明婳讪讪一笑,只再想着裴琏这句话,双颊不禁更红了,低声?哼道?:“原谅个鬼。”

会乌孙语了不起啊,就显着他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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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长安皇宫。

听罢龙影卫统领刘钊的复命,永熙帝龙心大悦,抚掌笑道?:“朕早就说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再看下首,他道?:“刘自诚,你这差事办得不错,先回?去歇息罢,晚些朕命人给你送赏。”

刘钊闻言,忙不迭掀袍叩首:“多谢陛下,陛下万岁。”

待到刘钊退下,永熙帝拿起裴琏奉上的书?信,缓缓拆开。

书?信不长,薄薄一页,寥寥数行字,言简意赅就三?个意思——

首先,拜谢皇帝的布局让他及时醒悟,认清真心。

其次,他此去北庭少说一年半载,恐不能再替皇帝分担解忧,让皇帝励精图治,不要懈怠,今日事今日毕,得以天下万民为先,做好一个皇帝的本分。

最后便是寻常的问安,让太后、皇帝皇后都保重身体,叮嘱小公主抓紧学业,不可耽于嬉戏,免得损了女学的声?名。

永熙帝看到前?半段,觉着这竖子能理解老?父亲一片苦心,未曾生怨,心间还一阵暖意融融,颇为欣慰。

待看到后头,下颌不禁绷起。到底谁是老?子谁是儿子,他当了二十多年的皇帝,还轮到这小小竖子来教他做事?当真是倒反天罡,不知?所谓。

只这埋怨在看到信尾的殷殷叮嘱时,又渐渐散去——

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还能怎么办?不就只能做个大度的父亲将他原谅。

读罢书?信,永熙帝本想现下就去永乐宫与皇后炫耀一番,才将起身,鬼使神差想到长子在信中所说第二点,「今日事今日毕」。

看了看雕花窗棂外湛蓝蓝的天,又看了看御案上堆得高高一沓的折子,他终是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雕龙画凤的鎏金宝座,提起朱笔当皇帝。

“那竖子最好尽快将人哄好,赶紧回?来。”

月色空蒙,在紫宸殿批折子批到深夜才回?到皇后宫里的永熙帝叹道?:“将他辛苦栽培到这么大,便是盼着他能早日替朕分忧,现下他倒是撒腿跑去岳家了,留下一堆折子给他老?子,当真是累煞吾也——”

皇后都准备睡下了,现下单着牙白丝缎亵衣,乌发轻挽地坐在灯下,细细读着长子的那封信。

阅罢,她掀起眼帘,睇着对侧拿着玉如意锤肩的男人,扯了扯嘴角:“你这就叫自作自受。”

“你这话说的。”永熙帝停下动作:“我这也是为了孩子的幸福着想,此次若非我出?手,子玉怕是要孤独终老?一辈子了,你这做母亲的能舍得?”

“舍得不舍得,不也是他自己造的孽,能怪谁?”

皇后将那信放下,静坐片刻,到底还是走到永熙帝旁,接过那玉如意,替他锤了锤够不着的后背:“还有?你出?的那损招……幸好子玉平安无恙,若他真有?个三?长两短,不等我发难,母后第一个不饶你。”

永熙帝享受着妻子的体贴,舒服地直眯眼,嗓音也透着几分慵懒:“你别与母后说这些。她若问起,你便说婳婳太想家了,忧思成疾,子玉便随她一同?回?北庭探亲。这人啊,心情好了,身子便也好了,身子好了,还愁不能给她抱个曾孙回?来?”

“老?太太上了年纪,就爱听这些,我们便多哄哄她。”

皇后听罢,不冷不淡扯了唇:“你这扯谎不眨眼的本事当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说着,也不与他捶背了。

永熙帝睁开眼,忙揽着皇后的肩,凤眸含笑:“我那也是为了哄母后宽心,若她知?道?真相,还不得日夜操心?反正对你,我说的都是真话,从无半句虚言。”

皇后似笑非笑呵了声?,又伸手推他:“还未沐浴,别来碰我。”

“阿妩的意思是,沐浴了再来碰你?”

也不等皇后解释,永熙帝起身:“那朕这便去了,你且回?榻间等着,别睡着了。”

皇后:“……”

这为老?不尊的。

都做了二十多年夫妻,孩子们都这样大了,也不知?他如何?在床笫之间还有?使不完的劲儿 。

待那道?高大如松的身影消失在寝殿,皇后敛了眸,再看桌上那封薄薄的信纸,忽的想起一事,清艳眉眼间也不觉浮起一丝忧虑。

肃王妃温柔可亲不打人,但若到了北庭,肃王知?晓了明婳受的那些委屈,琏儿怕不是要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