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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ies回应,是啊,因为你死了嘛。我对维兰德没什么意见啦,但不想再待在A.U.R.O了,刚好他们能给我的,隐修会也能给我。

反正他最开始跟维兰德走也不是因为要报仇,他跟其他人不一样,和隐修会没什么深仇大恨,就算当初杀他父亲的是隐修会的人,他也当场就给报了,那些人的尸体就在附近的沼泽里,到现在都没人发现呢。

黑泽阵看着昔日的家人不再熟悉的脸和陌生的表情,很久都没有说话,门口的人也静静地等他继续问。

就好像回到了城堡里的大厅,纯白的月光带着微微的蓝色,从厚重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而他们两个总是沉默一会儿,又聊一会儿。

他整理好心情,知道Abies会回答他的所有问题,就问:

“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是半年前。我明明很听维兰德的话,但他无论如何也不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所以我经常跟他吵架,那次吵了很长时间,被隐修会的另一个高层发现了……我累了,不想继续了,就干脆跳反了。”

“维兰德呢?”

“他这个人一直很敏锐,很快就猜到我这边有情况,我换了传递情报的渠道,说我被人怀疑了,他就减少了跟我联络的频率。当然,这次的计划他也没有告诉我,我是从Hyacinth那里套出来的,好险,幸亏我早就知道,不然就死在会议上了。”

Abies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做了个抬手的习惯动作。然后他笑了。

“维兰德死前,我给他打了个电话,他接了。他好像完全不相信我会背叛他啊,明明是那么聪明的人,栽倒在亲情上,真可怜。”

“Abies!”

“你也是,明明在执行别的任务吧,非要冒险来联络,栽进陷阱里的感觉怎么样?”

“……”

“安心安心,反正维兰德还活着,那我背叛的事也已经暴露了,已经骗不到别人了。”红发的青年摆了摆手,一副无奈的表情。

他知道隐修会内部有卧底,毕竟他自己就是,他也能猜到这次A.U.R.O会有点动作,但没想到维兰德会做得这么绝。

从酒井那里得到消息后,Abies知道维兰德打算最后才通知他撤离,但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机构的某个同盟里有其他组织的卧底,对方跟得到了这次的情报,与隐修会的另一位高层做了交易,所以他们打算趁这个时候对A.U.R.O和同盟机构进行反击。

所以真正行动的时候包围圈出现了漏洞,隐修会的几位高层从现场逃离,A.U.R.O指挥中枢的位置泄露,然后,他们遭到了袭击。

Abies对隐修会死了多少高层并不关心,他甚至希望能多死两个,反正不是他的问题,维兰德也没给他传递这次行动的情报。但他也没想过维兰德会死,所以他打了维兰德的电话,然后杀死了听到他打电话的高层,正好找到了被抓的阿法纳西,就把阿法纳西带了出去。

隐修会正在内部清查,当然会怀疑到他这个新晋升的、跟A.U.R.O有联系的高层Crucis身上。

他完全不慌,说那就用我的身份钓几个人出来,反正他们还不知道我已经背叛了——

“大致就是这么回事,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只要我知道就都会回答你,毕竟我们是同类嘛。”

Abies依旧是笑着的,脸上的表情跟黑泽阵昏过去前,在车站被捅了两刀那时候看到的笑没什么不同。

黑泽阵知道这个人跟以前已经完全不同了。

即使表面看着还一样,内里也不同了。不,他们已经七年没见了,对他来说这个人的面容也已经变得陌生。

“两个问题。”

“你说。”

“阿法纳西和我的朋友怎么样了?”

“你的朋友被我杀了,不过阿法纳西还在逃……你有新的朋友了啊,他人不错,到死也不说你在做什么工作。等抓到阿法纳西,我可以带他来见见你,反正隐修会只要尸体就够了。”

太轻易了。

他就这么轻易地把那些话说出口了,就好像提到的不是往日的同伴,也不是完全陌生的人,只是在纸面上划掉一行无关紧要的文字而已。

黑泽阵将拳攥紧又松开。

他不会陷入愤怒的泥潭,将自己的理智丢却,他需要……耐心,时机,以及复仇。

“另一个问题呢?”

“你过来。”

“一旦踏进那个范围我就会被你杀死吧,我现在可不敢接近你。就这样,我先回法国了,有‘家人’的消息我会回来告诉你。”

黑泽阵看着依旧坐在那里的Abies,无数回忆从他的脑海里闪过,最终画面定格在冰海的天空上,然后画面一瞬间变成黑白,染上了鲜红的血。

他咬了咬牙。

“滚。”

……

最先听到的是Oak的死讯,据说他当时跟维兰德在一起,维兰德逃了出去,但坐着轮椅的Oak没有逃离的可能,他在死前的最后一刻做好了部署,让可能暴露的人尽快撤离。

那位温柔的兄长什么都没能留下,只有记忆里一幕幕快要变得模糊的影子。

据说在现场还死了十几位A.U.R.O的成员,但不是城堡里的人,只是机构的同伴。Abies不认识,只给黑泽阵说了个数目,然后说,他已经派人去城堡看过了,那里空荡荡的,谁也不在。

撤离是当然的,但孩子们要离开当然有迹可循。

没法跟总部联络的情况下,维兰德的城堡位置又暴露了,Abies当然清楚他们所有的应急预案,顺着找人也轻车熟路。

角落里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然后自行接通,传来的是Abies的声音。他人在法国,又很想报道大家的情况,总是不分白天黑夜地来“通知”,反正事情发生以来,那个银发的青年只要有一点动静就会醒,根本不用担心他听不到。

“这次的事可不怪我,我没想杀他们,是别人非要把据点炸掉,结果没人逃出来……啊,Freesia老师——那个医生,她还活着,带着Bluebell(风铃草)跑了。就是经常跟在你后面喊哥哥的那个小女孩。”

“对不起,Freesia也死了,不过我可以带妹妹来看你。她也说很想Juniper哥哥。”

“城堡里真的没人了啊,我还以为维兰德能回来看看。我找到了你的英国朋友写给你的信,就帮你烧了。不用谢。”

“你记得Linnea吗?你跟我提到所以我去找了,她现在人在加拿大,你想见她吗?”

“你还记得那对双胞胎吗?你的‘家人’你一定记得吧,他们来杀我,我本来想放过他们的,但现在死了一个,另一个不知道去了哪里,下次再跟你说。”

那个总是跟他说少受点伤好不好,我每次追着你跑也很累的医生死了。

那个总是跑到他面前说“哥哥可以教我吗”“哥哥也会离开吗”“哥哥我要抱抱”的小女孩也死了。

那些他永远记得面孔的家人死在了挪威的冰海边缘,死在他托付去照顾他们的人手里。

Linnea死了。没人知道她还记不记得十多年前在雪原上见到的银发哥哥,也无从知晓。

城堡里的双胞胎死了一个,另一个据说是疯了,所以再也不用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了。

图书馆的老馆长死了,死前把A.U.R.O的资料烧了,还跟两个隐修会的高层同归于尽。

那只鹰死了。

那天他在地上昏睡,长时间的情绪波动加上没有食物摄入让他终于昏了过去。让他醒来的是Abies,红发青年正在尝试给他喂点东西,大概是汤水一类,反正现在也不可能让他吃别的。

看到他醒来,Abies说,对不起,我回来太晚了,要吃点东西吗?

他从愤怒到麻木仅花了几天,只是冷冷地看着Abies,没有反应。他在计算杀死Abies的时机,虽然暂时还是个难以完成的计划,但只要有机会他就会动手。

红发青年依旧站在安全距离的边缘,大概是小时候被打怕了吧,深知这个人看起来虚弱的时候也有什么样的杀伤力。

“吃点东西,别死了,你还要杀了我为他们报仇,对吧?”

“……”

Abies知道他的同类一向很理智,理智到可怕。

他看着那个银发的青年神情冷漠地把东西咽下去,还是没让他吃太多,就轻声说:“你还记得你养的那只鹰吗?”

黑泽阵记得他把吃进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然后对曾经的同伴说:“我会杀了你,Crucis。”

他不会再叫他Abies了。

……

Hyacinth是死在他面前的。

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找到了这个偏僻的地方,对黑泽阵说“我带你逃出去”。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子弹就穿过了他的心脏。Hyacinth慢慢转过身,看到了Crucis的身影,只问了句“为什么”,就倒在黑泽阵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