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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头又见他看自己的眼神,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

像是对一只初来乍到还认生的狸奴,怕惊到小可怜,所以哪怕他从眸中溢出的喜爱,心如猫爪般想触碰,想摆弄,却又矜持地等狸奴主动上前亲近。

见她迟迟犹豫地盯着面前的药瓶,季则尘似不解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这些外表如出一辙的药瓶。

猜想她或许也产生了好奇,想要碰。

但他不想让她去碰这些东西,因为可能会顽皮地用爪子,装作不经意地抚在地上,在他生气之前,就蹲在面前无辜地眨着眼眸,发出讨好的叫声。

甚至还会用尾巴蹭他的手,以此换取怜悯,从而不被责备。

他不想再养一只调皮的,所以屈起修长的手指叩在桌面上,唤醒她的目光。

语气温柔又毋庸置疑:“坐过来,我给你上药。”

唐袅衣听见他略含强势的腔调,察觉到他似有些不悦了,想起刚才他的恐怖,捉起裙摆蓦然移坐在他的身边。

季则尘轻敛眼睫,淡淡的阴影洒在在玉瓷面上,虽略显病容的苍白,依旧温慈出尘,是世间难得的仁慈皮相。

她乖乖地垂着脖颈,露出伤口。

青年跪在面前,上身微立,神情专注地用手腕的红绳束发,淡淡的香雪兰初染衣襟。

清瘦的手由前拨开披散在后颈的长发,冰凉的指尖轻按在凸出的短骨上,宛如屋檐落下了一滴雨在皮肤上。

从未在两人都清醒的情况下,与他这样接触过,唐袅衣脸上升起起热气。

她忍不住偷偷掀开眸,视线落在近在眼前的脖颈上,被吸引得难以移开目光,胸腔的心跳有种欲从喉咙里钻出来的悸颤。

他的脖颈很有美态,透白的皮肤还能窥见浅薄的筋,衣襟紧紧地裹住的喉结上下滚动,透出不可侵的禁欲。

她的视线不自觉地黏在上面,有种口干舌燥地轻吞咽。

季则尘束完她散在身后的长发,往前倾身,看着侧后颈的齿印,用指尖拂过破皮。

语气含着歉意:“抱歉。”

唐袅衣霎时回神,摇头。

他没再多说什么,旋身拿起玉瓶挑开瓶盖,用净手后指尖勾起瓶中的乳白药液。

他凝望着她垂下的泛红容颜:“不会留下伤疤的。”

温柔得让人情不自禁地相信他的话。

唐袅衣矮下头,坐得端正,脑子陷在温柔中已是一片空白,哪还顾得上是否会留疤。

季则尘见她如此乖顺地主动靠过来,眸中微压出一丝笑意,手指按在伤口周围。

她轻嘶一声。

他停下手,抬眸问:“可是按疼了?”

唐袅衣咬着下唇,对他点点头:“有点。”

“那我轻点。”他莞尔勾唇,温和无害。

青年真的很温慈,脾性也甚好,不仅柔了手上动作,还怕她生疼,语气温柔地转移她的注意。

“若是你想解除的蛊能控制我,你还愿意解吗?”

唐袅衣点头:“想解。”

季则尘长睫下敛,神色扑朔迷离,看不清。

这种蛊能利用他,能掌握他,如同拴了一条听话的狗。

无数人都想将他拴在手上当看家犬,她却不想。

他问:“为何?”

见他问起,唐袅衣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如此直白地问,她敢这样想,也不敢这样应答。

她绞尽脑汁地想什么理由才能糊弄过去。

最后想起此前梦中尚未结束的引诱剧情,她铤而走险地咬着下唇,白净的耳廓晕出红痕,答得慢吞吞又很羞耻:“不想看见少师受伤。”

按在肌肤上的手指一顿。

季则尘抬起清冷的淡眸,柔柔地盯着她,殷红的唇角微扬:“不想看我受伤?”

“为何不想看我受伤?”他似不解地询问。

唐袅衣很少撒谎,在撒谎时还被他这样看着,薄脸皮上难免有些紧张。

话已经出口了,自然得坚持往下说。

她迟疑地道:“因为爱慕少师。”

这在季府也并不算是秘密,此前那大赵就当众戳穿过,现在刚好拿来用,也恰好解释了从外面回来后,他虽一直没有询问当时,为何会在他失忆时欺骗他。

因为爱慕,所以一切都显得自然,挑不出错的理由,哪怕做出什么都能用一句爱慕掩盖。

他没有说话了。

唐袅衣察觉他的沉默,尴尬之情油然而生,双腿忍不住并起来,正襟危坐地坐着。

如此大胆的表达爱慕,她也是第一次,哪怕是假的也觉得羞耻。

他的反应像是当头的一棒,让她变得紧张,老实地当做刚才自己并未说这句话。

室内归于阒寂。

不同于她的恼悔,季则尘不为之动容,反倒觉得有趣,像是抓住了一只爱撒谎的鸟。

想握在手中反复把玩,直至厌烦。

他明白她说的话是何意,但却不知她说这句话动机。

他漫不经心地敛下长睫,神色认真的给她擦拭药膏。

干枯的血混合着乳白的药膏,在透净的手指上莫名的晦涩,往上轻抬指尖,还能连起黏糊的丝线。

他的目光一顿,再次虚点在上面,往上微抬,又断裂了。

这个画面好像有些古怪,他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凝神沉思地想了想,忽然想起了当时失忆时,曾在一本书上看见过,不知是何人所作著,画面极其真实。

他定睛看着指尖的黏稠,发热潮的古怪反应更甚了,眼瞳微转,定在她的身上。

少女毫不所知地垂着头,乖顺得任由人做什么都可以。

哪怕是掐断纤细的脖颈,破开皮肉,看尽内里的每一寸脉络,都不会有任何反抗。

只会迷茫地盯着,不解他为何突如其来的嗜血。

只是幻想就足够令他血脉翻涌了,他眨了眨眸中亢奋的情绪,喉结轻滚忍不住轻轻地启唇,压下不知从何处开始颤栗的反应。

唐袅衣察觉到擦药的动作停了许久,头顶还传来压抑得类似低迷地喘吟,古怪得有种头皮发的情色感。

唐袅衣下意识抬头。

还没看清后颈便被蓦然按住,整张脸陷在心脏跳动剧烈的怀中。

青年的下颌抵在她的肩上,轻喘的腔调还含着笑意:“我很喜欢你。”

发自内心的话,从第一次被她触碰开始就很喜欢,甚至产生了想一直将她抱在怀中,让她不停地触碰他肌肤的每一寸。

如此古怪的渴望,像是嗜血一样令他渴望,向往,甚至是喜爱。

超过一切的喜欢。

“既然你也说喜欢我,那你留在澜园好吗?”他缓缓埋下潮红的脸。

温润端方的君子陷入在慾望中,耳廓红得如同在滴血。

唐袅衣错愕他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迷蒙地攥住他后背的衣裳。

他说的喜欢,想要将她留下,她并不会以为是男女之间的情愫。

反而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何不久之前对他的冒犯都被轻易原谅了。

无论是季宗林、在他院外偷情的陈氏、大赵,还是那些闯进院子,翻找得周围一片乱的陌生人。

这些人季则尘都没有放过,死的死,疯的疯,谁都没有过好下场。

只有她,骗过他,捆过他,甚至三番两次地重复冒犯,他都对她极其纵容。

并非是因为他仁慈、温柔,而是因为他对她有宠爱。

就像是对待赤貂一样,纵容赤貂跳进他的怀中,时不时地发出乱叫,甚至是咬他,吸食他的血,如何冒犯都不会真的生气。

他根本就没有将她当成人,而是当成了赤貂,当成了一只想要养的猫儿,所以才会对她现在说出这样暧昧的话。

一瞬间,唐袅衣忍不住瑟瑟发抖了两下:“我虽爱慕少师,但是不敢妄想留在少师身边,只求能远远地看着少师好,我方才好。”

她软着语气,企图柔化他。

青年温柔慈悲的皮相极具欺骗性,好几次她险些就忘记了,副皮肉下藏着疯狂与冷情的血腥,如同非人的鬼魅,缠上便会被无情地绞杀。

季则尘勾住她后背上长辫子,察觉到她这一刻产生的恐惧,手指一松。

吓到了她。

他漫不经心地覆下眼睫,眸中的疯狂被压下,恢复温慈的冷静:“原是这样。”

他松开桎梏她的手臂,屈指托起她雪白的小脸,温情的目光徐徐地打量她。

少女清丽的面容宛如水中芙蕖,透净出怯生生的纯洁。

此刻她脸上的神情格外有趣。

他露出痴迷,目不转睛地凝望这张脸上,想要伸手触碰却在临了又停下。

他动作转去温柔地拿起一旁的纱布:“既然现在还不愿意留在我身边,以后我再问。”

唐袅衣垂下头,想要抽出自己的手,青年握得很紧。

她疑惑地悄然抬眼。

他表情淡然:“还没有包扎,不要乱动知道了吗?”

唐袅衣不再随意地乱动,抬起尖尖如玉的下巴,颤着鸦黑睫羽,紧盯着他的动作。

睫毛一颤一颤的,悄然无息地诱着人去将指腹,搁在她的眼皮底下感受被拂过,甚至是抚摸那双水漉漉,如浸水琥珀的葡黑眼珠。

季则尘压下喉咙传来的痒意,收回落在她脸上的视线,转而落在她紧绷的颈项上。

看见齿印后他忽然后悔,此前不应该与她承诺不会留下印子。

他想要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单是想起便有种难以言喻的欢愉感。

他眼含可惜,认真,温柔的用纯白的纱布,一圈圈裹住纤细如花茎的脖颈,挡住那颗嫣红的痣,明显的齿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