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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缪存的声音, 骆父骆母既惊又喜,连忙先后起身迎到他身边。骆母想去牵他的手,又恐怕吓到他, 便只能情难自抑地交握着双手,一双亮晶晶而关切地看着缪存:“妙妙怎么来啦?是来看骆明翰的吗?”

缪存瞥了骆明翰一眼,先是乖乖巧巧叫了声“叔叔阿姨好”, 然后才回答:“只是刚好路过,顺便上来看一下。”

“哦……顺便啊。”骆母讪讪地点点头, 也不知道是安慰谁:“顺便也行, 也挺好, 也挺好……”

心里埋怨地想, 骆明翰又骗她,什么又在处着了,分明还没处好,敢情到头来也就是个“顺便”的关系!

“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缪存似笑非笑地问,“骆哥哥眼睛好了要去干什么?”

骆明翰虽然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但一听语气就知道,完了。

刚才骤停的心脏缓了过来, 他硬着头皮解释:“没什么, 只是在闲聊。”

缪存摘下手套,勾着唇微微一笑,给他在父母前面留面子, 一句多余的话也没问。

“哎?那你晚上有事吗?没事的话就留下来一起吃顿晚饭,阿姨刚摘了新鲜青菜过来,是有机的, 阿姨亲手种的……”骆母想给他们制造机会。

但只有她一个人努力怎么行?骆明翰呢?骆明翰怎么不吭声?骆母不由得恨恨得转过头去, 恨铁不成钢地叫他, “骆明翰!”

却发现骆明翰站在原地,一副如临大敌死到临头的模样。

她拼命打眼色,过了会儿才想起来,她儿子还盲着呢。

缪存对长辈一直是很尊敬的,就算再不爽,也不可能对骆明翰的父母甩脸色,因而笑了一下:“不了,我等下就要回学校的,下次再来看你。”

“对没错,”骆明翰清醒过来,一个箭步闪身过去,握住骆母的肩膀就把人往外推:“他晚上没空,我也没空,你们自己回去吃去。”

骆母:“?”

“改天等我眼睛好了再回去看你,我约了医生跟推拿,还要做理疗,”骆明翰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骆母的围巾挎包帽子手套一股脑地往他亲妈怀里堆,哄道:“乖,你跟我爸先回家,我跟妙妙还有事。”

缪存没懂他赶走自己亲爸亲妈的操作,一时之间有些愣住了,

“我……”

骆明翰沉声,凑她耳边又哄一句:“别添乱。”

骆母偃旗息鼓了,一边戴着手套,一边嘟嘟囔囔地说:“你们有什么事又不妨碍吃晚饭的咯……”

缪存也跟着回到玄关处,看样子是要跟骆父骆母一块儿下去。骆明翰一把牵住他的手,警觉地问:“你去哪儿?”

缪存很懂礼貌:“我送叔叔阿姨下楼。”

骆明翰叫了一声:”Lily!”

lily笃笃小跑过来,骆明翰凝眉附耳:“跟他一起下去,年终奖,懂?”

lily点头如捣蒜,懂,太懂了!

进了电梯,一时无话,骆母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譬如他俩到底有没有和好,还是只是在接触,还没定下来,又想解释刚刚的相亲笑谈只是误会,但又恐怕缪存其实没听到多少,她一解释,反而弄巧成拙。嘴唇张合数度,骆母最终把话都咽了下去,化为语重心长的一声叹息。

“阿姨?”缪存问,目光探究关切。

觉得是骆明翰的眼睛令她伤神了,便宽慰:“骆哥哥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怕你们担心,所以才一直瞒着,医生说很快就能恢复了。”

骆母再度叹了口气,幽幽地说:“眼睛我是不担心,我是操心什么时候才有人肯要他……”

缪存:“……”

微笑目送车子开走,lily脸色秒速一变:“你别走,你走了我信用卡就还不上了!”

缪存好笑地看她:“放心,我书包都在楼上,你年终奖不会跑的。”

lily嘤了一声。

一开门,兴高采烈地还没开始汇报工作,Celine的公文包就被扔进了她怀里——

“你也可以走了。”她老板如此冷漠无情地说。

·

人走干净,只剩下一个钱阿姨,识趣得很,重泡了一壶茶后便躲回自己房间不出来了。

骆明翰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问:“你刚才都听到什么了?”

“‘缪存确实条件一般’。”

骆明翰扶住额。

缪存悠然地复述:“你看啊,他呢,家里条件一般,身高也就是勉勉强强一米八,父母也不是什么高知高职,自己又是破格进美院,文化课够呛,你说知书达理吧,跟他也没什么关系,打架倒是在行,性格脾气吧,跟温柔善解人意也没什么关系……”

骆明翰心脏又停了。

好家伙,一个字都没落下。

缪存当真了,刚才硬生生压下去的气又翻涌了上来,颇为认真地说:“本来想问你,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想想好像你说的都是事实。”

原生家庭一团糟糕,也不像别人那样满腹诗书或者看得懂股票能解微积分,不能说是温柔活泼吧,最起码也是沉闷无趣了,打架确实在行,所以跟他在一起还有家暴的风险,但是男人间算是互殴还是家暴呢,也不知道法律怎么界定……

“什么时候成事实了?”骆明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自己亲口说的话翻脸不认了。

“我只有一七九。”

“还能再长。”

“我文化课确实不好,班里倒数。”

“但你是天才。”

“我确实不知书达理,我觉得地球是方的。”

“……这有点过分了。”

“好吧骗你的,但我脾气真的坏。”

骆明翰乱没原则地说:“我喜欢你冲我发脾气。”

缪存震惊了:“你什么癖好?”

“你得发脾气了,我才有机会哄你。”

缪存咬了下唇,把目光轻瞥下。

骆明翰的唇压着他耳廓,“给个机会,我喜欢哄你。”

还有一点没说,他确实觉得缪存发起脾气来很可爱,是一种冷冰冰的娇气和嗲,因为太可爱,他有时候甚至忍不住会故意惹缪存生气。他要是说了,缪存大概会觉得他变态。

“那你是因为我脾气坏才喜欢我的吗?”

骆明翰被他问住,忍不住垂下脸,无声地笑了一息:“是因为你是你,所以才喜欢你,如果你不是你,把你的坏脾气,你的相貌,你的天赋,你的皮肤身体,”轻轻吮了下他的唇,“你的嘴巴,你的声音,你的眼睛,都分给别人,即使分给同一个人,我也不会喜欢他。……而只还是喜欢你。”

缪存呆愣住,一股温度从心里蹿升起,让他的脸、眼眶和呼吸都开始冒着炽烈与灼热。他把脸埋进骆明翰怀里,嗅着他的气息,心想,不好不好,老被这样子哄恐怕会短寿。

“我听到的时候心里很难受。”缪存的声音瓮瓮的,很坦诚地说,“你下次别说了,开玩笑也不行。”

“有这么严重?”

缪存点点头。

“我错了。”骆明翰不管不顾地抱住他:“我乱说的,我就是想听他们夸夸你。”

“那你的方法……还挺别致的。”

骆明翰只好说:“激将法。”

“真的不见见吗?阿姨说的那个人,比我要优秀得多,在大人眼里也更门当户对。”缪存的语气轻飘飘的,让人猜不透他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

骆明翰自作自受,哄不好了,便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来终止对话——他捧住缪存的脸,用吻封住了他的唇舌。

缪存并不抗拒,被他吻得软在他怀里,修长五指软绵绵地揪着他的衬衫前襟。

唇分时,骆明翰紧搂着他:“我妈今天来,其实是为了问你跟骆远鹤的事。”

“她刚电梯里也说了。”

骆明翰心口一紧:“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是误会。”

“你昨天回学校……”骆明翰顿了片息,才问出后半句:“跟他见过了?”

其实缪存并没有瞒他,见之前就已在电话里提过了,他“嗯”了一声,“刚好一起吃了顿饭。”

“他……有没有说什么?”

“说了很多,问你的眼睛怎么样了,聊了点名誉诉讼,还问了我留学的事情。”

已经是年末了,这是缪存在国内的最后一个寒假。骆明翰表面上什么也不问,私底下特意让lily查了法国C区的冬假,截止到24号,也就是最迟2月下旬,缪存就要去法国入学了。

“到了法国……”骆明翰漫不经心地说,藏着克制的叮嘱:“好好住宿舍。”

他话里有话,既怕缪存听不明白,又怕他听明白了。

缪存心思一动,问:“但是我们画画的需要很高的时间自由度,骆老师那里刚好有空房间。”

骆明翰:“……”

“你介意吗?”

骆明翰深呼吸,咬牙一字一句装宽容大度:“不介意。”

“你真的不担心?”缪存松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太好了,我跟骆老师朝夕相对,虽然我们之间很清白,但你不担心最好了。”

骆明翰已经开始焦躁了,躁狂症就是大脑活泛,有个小火星子就能燎原,缪存简单的“朝夕相对”四个字,已经在骆明翰脑子里上演出了一千个朝朝暮暮的版本。他脊背冒汗,怕缪存察觉,只能几不可察地深呼吸了一下,才沉声说:“我相信你们。”

“也不吃醋吗?”缪存质疑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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