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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攸宁一跃而上,跳到了屋顶,大概因为附近都是平房,视野倒是广阔,能看见远处层层的厂房、楼宇、【欢度中秋】的霓虹灯亮着。

才八月,就欢度中秋了么?杭攸宁一边想,一边在屋顶上摸索,终于她摸到了一片松动的瓦片。

她把瓦片和饼干罐都在河里冲干净,用几块石头搭了一个简单的灶,生了火,开始在瓦片上烧水。

烧好的水倒在饼干罐里,每次只能烧一点点,她折腾了很久,才有半罐水。

她还用毛衣针串了火车上买的大饼,在火上烤了一下,香味很快就冒出来了。

她还在火车上买了半只烧鸡,没有多少肉,早吃完了,可是包装袋连同鸡骨头没有扔,还剩下一些咸滋滋的油脂。

她蘸着油脂,慢慢吃完了那个烧饼。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家,离开张淑芬,她以为会特别惨,实际上好像也很惨。

住的是死过人的屋子,没水没电,喝的是河水,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暖暖的火光映亮她的脸时,她觉得有一种奇异的、想要落泪的幸福感。

此地,此刻,此情此景是独属于她的。

包括这个温暖的火堆,也包括头顶浩瀚的银河。

——

杭攸宁就这么住下来了,白天去到处打听,夜里就回这里住。

她本来想着,最好能打听到赵明明奶奶如今人在哪里,可是年代久远,这新建了工厂,附近人也换了几茬,根本就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还好的是,现在很多地方不用票了。

她买了一个水壶,一包压缩饼干,一罐午餐肉,一把小刀……

最开始的那个饼干罐,她也没扔掉。

说也奇怪,倒入那么多次滚烫的热水,它完全没有变形。

而且她小时候常吃的那种饼干,罐子是软的,可以用手去掰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可是这个罐子是硬的,非常硬,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也没有多少铁锈。

这说明它可能是一个非常高级的饼干罐。其实也有可能不是饼干罐,是其他高级的东西。

她仔细的看过那个它外包装,发现它的品牌名字,是被刀刮掉了。

“它一定是个很贵。”杭攸宁想:“说不定还是要用外汇才能买到的东西。”

赵明明跟奶奶生活,她奶奶腿脚不好,靠糊纸盒养家,不太可能给她买昂贵的饼干。

唯一可能,就是它本身是个礼物。

会不会是男人送女人的礼物?

会不会跟那个同伙有关系呢?

杭攸宁在想,或许赵明明是在跟那个同伙交往,然后这个男的让她怀了孕,怕她闹大,所以让“黑蜘蛛”杀了她。

可是,这样的地方,绝对是没有秘密的。

如果曾经有男人来过赵明明的家里,邻居们一定会知道,甚至第二天整个小城都会知道。

而警察们当初并没有查出来。

到底是为什么呢?杭攸宁想了又想,还是想不通。

她只能照常用椅子抵住门,躺在那个冷硬的炕上,睡着了。

天气越来越冷,寒风顺着玻璃的碎片,冻得她不得不蜷缩成一团。

不知道怎么的,这一天,她梦见了许野。

她梦见跟许野结婚了,住进了许野家。

大概因为她想象不出来许野家应该是什么样子,梦里直接用小时候他家来代替。

他家里很大,足有三室一厅,半墙刷了绿漆,许叔叔有洁癖,所以房子总是特别干净,有一种消毒水味。

厅里有一个特别大的书柜,柜子最上层放着一些坦克、飞机的模型,许爷爷当过兵,这都是他的纪念品。

下面放着许爸爸的专业书籍,许爸爸是机械厂的技术骨干,每次看他都是在看书。

最下一层,放许野的玩具、书包、小人书什么的。

许野的这些玩的东西,是全院里小孩最多的,她特别喜欢去他们家玩,一玩就是一下午。

来多了,许爷爷的脸拉得像驴一样长,动不动就说:“宁啊,你不回家吃饭啊?”

在梦里面,许爷爷似乎也在,她就很窘迫,总是想走。

许野拦住她,道:“你走什么呀!你是我老婆了!这是你家呀。”

对啊,梦里面她开心起来,许野轻轻拉着她的手,走进了他的卧室。

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许野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重逢之后,他总是这样看她。

她不太喜欢,因为会让她莫名其妙地不好意思。

许野轻声说:“你躺下呀!”

床是蓝底白条的,很干净,她觉得不该躺,可是为什么不躺呢?

她非常非常困。

她就软绵绵地躺下了,许野躺在她身边,侧头看着她。

就像那天在火车卧铺一样,那么黑,她也没有看他。

可是她就是知道,他一直看着自己。

就在这时候,她感觉到一股暖流从身下流下来,她低头一看,是血。

大片大片的血,染红了蓝底白条的床单。

她手足无措起来,想要用被子盖住它,可是怎么都盖不住。

就在这时候,她听见了嬉笑的声音:

“搞破鞋咯——”

“搞破鞋咯——”

声音越来越大,她跟许野明明躺在卧室里,却好像突然被摆在街边。

无数人都对她指指点点:“搞破鞋!”“不知羞!”

梦境的最后,是张淑芬,她冷冷地看着她,狠狠啐一口:“女孩子腿合不拢!下贱!”

杭攸宁猛地坐起来。

她迷茫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在哪。

一切都那么荒谬,一周之前,她还在江南小镇,现在,她已经来到了寒风凛冽的东北。

梦里,小腹的闷痛仍然在延续,她打开手电筒检查了一下,果然,她的【倒霉】来了。

她的这个一向不准,有的时候几个月不来一次,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来了啊……

她撕开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垫在里面。

不敢再睡觉,怕弄脏人家的床,她只能僵硬地坐在炕上。

过了一会,还是害怕,索性就站起来。

天花板跟她无限的近,她打开手电筒,照亮了那上面糊着的旧报纸。

那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成一片,只能断断续续地读:

“你以为,因为我贫穷、卑微、不美、矮小……如果上帝给了我美貌和财富,我也会让你难以离开我,就像我现在难以离开你一样。”

杭攸宁有点愣神,她发现这不是旧报纸,应该是杂志,或者是某本小说。

赵明明……用这个糊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