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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序之?转身,看到?最靠门处的那排椅子,有张本不应出现的脸。

梁承安来了。

对庄敏怡来说,他是个罪人。

他也起身,缓步走过去,却也没有指责的心力,只是坐在梁承安旁边的空位。

梁承安双手掩面?,低垂着头,作?出一副伤心的样子。

时至今日?,他的伤心是最无用的存在。

梁序之?默了会儿,倏而出声:“你后悔过吗。”

如今的一切,始作?俑者只有梁承安一个人。

梁承安缓缓抬头,看向前方花团锦簇中庄敏怡的照片,选了她年轻时拍的一张,跟他记忆中她的样子一模一样。

“后悔过的。”

梁承安声音很?哑,站起身,语气中有不可?名状的情绪,声音沉哑道:“到?了这个年纪我?才?明白,爱是克制,而不是随心所欲的占有。”

“但我?更后悔的是,三十年前那天,我?来过这所教堂。从一开始,我?跟她就不应该认识。”

话毕,梁承安转身,步伐沉重而缓慢地,走向最后那扇老旧的木门。

年轻时的牵扯、他亲手打碎的承诺、往后数十年的辜负、大半生爱与错的纠葛,一切都结束了。

……

梁序之?坐在椅子上,蓦然想?到?,他最初与钟晚见面?,也是在这间教堂。

他并不常来,平时这样凄荒的场所,也不会有外人闯过来,更何况是两?年前那样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可?他们偏偏就是在这里?遇到?了。

当?时,女孩浑身都被雨水淋透了,眼神极为?惊慌,看到?他像是见了鬼一样。

她连声道歉,被保镖请出去之?后,又折返回来,忐忑地问?他,能不能在这里?躲雨。

就这样,他们在这里?毫无交流的,共度了半个夜晚。

后来梁序之?再过来时,在最后一排椅子上看见一本摊开的中译版《圣经》,应该是被她翻开搁在那的。

那一页上写着:神啊,求你救我?,因为?众水要淹没我?。

我?陷在深淤泥中,没有立脚之?地。

梁序之?静静阖上眼。

也许,从一开始他们在这里?相遇,就是一种宿命,注定会结束的宿命。

.

葬礼结束,钟晚陪着庄伊禾一起出教堂的门。

外头还在下雨。

她转了下头,看见梁序之?独自撑着伞,在不远处看着她。

此时庄伊禾哽声说:“钟晚姐,我?回澳城,那边有陈妈陪着,我?能好受点。之?前的心理医生叮嘱过,我?应该远离这个环境,否则很?容易再受影响。”

“你跟我?哥回去吧,我?要上另一辆车。”

钟晚应了声“好”。

庄伊禾没马上挪步,抬眸看她好一会儿,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但最后说出口的只有一句:“不管怎么样,希望你过得开心。”

钟晚:“…你也是。”

看着庄伊禾上车,她转身,往靠近梁序之?的方向走。

到?了面?前,梁序之?撑着一把黑伞,替她遮住头顶的雨。

雨滴打在伞顶,发出阵阵沉闷得响声。

梁序之?低头看她,片刻后,声音低沉地说:“钟晚。”

“你走吧。”

钟晚看着他,微动了动唇,“去哪。”

梁序之?眸色幽深,语气却是平静的,“回杭市,或者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你喜欢的事。”

他顿了下,把伞柄递到?她手里?,转身,走入雨里?,留下最后三个字。

“离开我?。”

刚才?两?人的手指有一刹那的接触,这是今天他们感受到?唯一的温暖。

林叔慌忙又撑着一把伞从车上下来,送梁序之?往停车的位置走,途中转头看了她两?次,茫然的眼神。

梁序之?低低出声,像是在交代什么,只是声音被雨声盖过,身影也渐行渐远,让她完全听不清。

他也从未回过头。

钟晚定定站在原地,半晌才?缓过神,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他愿意放她走了。

几个月前钟晚原以为?的那次分?别?,临行前他们还有过一个缱绻难分?的拥抱。

但这一次,真正的分?别?,却是什么都没有,周遭的一切都是冰冷的、死寂的。

像是死灰复燃,再次熄灭后,只剩下苍凉的烟灰,没有任何温度,被风一吹,消散在空中,化为?虚无。

钟晚看着那辆载着他远去、最后消失在视线中的车,全然没有想?象中如释重负的喜悦。

不多时,另一个保镖穿着雨衣小跑着过来,仍是恭敬地用粤语对她说:“钟小姐,请您乘这部车,梁先生刚交代,送您去机场。”

大抵是阴天的缘故,今天天黑得似乎格外早。

钟晚坐在车上,眼神空惘,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她初来港岛时,也是这样黑沉的天,这样冰冷的雨。

行到?山下,道路两?侧有朦胧的路灯光,映得雨丝像一束束银针似的,擦过黑暗,然后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