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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南安节度使崔翔战死沙场而埋藏在百姓心中的义?愤和?恐惧,就如灰烬之?中仍未熄灭的火星,稍一推动就会熊熊燃起。

在皇帝与民间的重重压力?之?下,徐籍终于决定提前对关外匈奴的出兵时间。

他任命张绪真为镇夷将军,沙魔柯为征蛮将军,两人分别从青隽和?洗州出兵,包围南下的匈奴大军。

之?前分明有那么多借口,但当沙魔柯率领的洗州五万大军与匈奴临河相?对时,距离徐籍下令,也?不过是四天时间。

尽管人数远不及对岸的匈奴,但沙魔柯的赫赫凶名,依旧让曾经的旧友和?同盟不敢轻易进攻。

待张绪真率领的十万青隽军抵达战场,战争正式开始了。

镇夷大军在前线作战,后方的百姓们翘首以盼,希望他们能像天京光复战一样,打一个振奋人心?的胜战。然而,镇夷大军却?和?匈奴陷入了焦灼,几次战局,夏军都落入了下风。

就在这时,青州却?传出了延熹帝惧怕蛮族,要主?动停战的消息。

姬萦乔装打扮进入青州城后,沿途所听都是关于和?谈的不满。

马车停在客栈前,江无源拦住下意识想要自己下车的姬萦,轻声道:

“小姐,慢些下车。”

姬萦看着他伸出的手,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作富家小姐打扮,连忙扶住他的手臂,状若弱不禁风的样子下了马车。

进入客栈后,江无源去和?店小二说话,姬萦的注意力?被客栈大厅里正在义?愤填膺谈论时政的一桌青年公子所吸引。

“蛮族还没打到家门口来,陛下就先泄了气?,这不是灭自己威风,长别人士气?吗?!”

“哼,我看啊,一定是在天京的时候就吓破了胆。”

“陛下要和?谈,就真的能和?谈吗?宰相?不同意,陛下就应该无计可施啊。”有一名青年半信半疑道,“这事儿?真的这么简单吗?”

“听说陛下在宫里闹绝食呢!这天下就只?有陛下一个夏室血脉了,宰相?不依着他又能如何呢?”

“要我说,陛下要是真的要签那割让山河的和?谈,还不如宰相?——”

“嘘!”

一名青年似乎猜到他后边要说的话何等放肆,连忙示意他禁言。

那名被打断了话的青年面有不满,低声道:“外边都这么说呢!”

江无源已经拿着两把钥匙走了回来。

“走吧,楼上。”

姬萦低下头,帷帽遮住了她?思索的表情。她?跟着江无源走上了客栈二楼的雅间。

房门一关,她?取下帷帽,露出一张沉着坚毅的面孔。江无源取下挂在墙上的一幅山水画,露出一个绿豆大小的圆孔来。姬萦往圆孔下方的长榻上旋身一坐,开口道:

“现在青州情况如何?”

“延熹帝秘密召见多位朝中官员想要与三蛮停战议和?,画地而治。徐籍已多次为此深夜进宫,据说是为了阻止延熹帝的决意。消息在坊间广为流传,百姓因此民怨沸腾,怨声载道。”

一墙之?隔,身着绯红罗裙的岳涯松散地倚靠在墙上,放于胸前的帷帽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仅露出一张妍丽多姿,难分雌雄的桃花眼。

“秘密召见,还能被这么多人知晓?”姬萦哂笑一声。

这些障眼法,也?就只?能骗骗那些无知的庶民。

“霞珠和?徐夙隐的情况怎么样了?”她?问。

“师兄的婚期定在下月初六,女方是礼部左侍郎师高逸的嫡次女。师兄目前被软禁在宰相?府的竹苑中,临近婚期,宰相?唯恐生变,派了两拨人在竹苑外日夜监守。”

“由于青州皇宫被宰相?严加封锁,我与宫中已失去联系多日。不过,因为我与宫中约定,若霞珠姑娘有生命危险,便放起纸鸢。目前宫中未有纸鸢升起,因而霞珠姑娘应生命无碍。”

“你?还有办法进宫吗?”姬萦问。

“……若只?进这一次,有。”岳涯道。

“那么带出霞珠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这大约是我们征服青州之?前,来青州的最后一次了。”姬萦说,“你?有想带走的人,就一并带走吧。”

岳涯沉默片刻,应道:“……是。”

“如何混入宰相?府,你?可有计较了?”

“每隔两日的寅时,是厨房采买的车辆从东南方角门进门的时间。我已买通宰相?府的下人,在丑正就打开这扇角门,主?公在寅初采买车上门之?前离开即可。今夜,正好是采买车上门的时间。”

“甚好。”姬萦说,“待我联系上夙隐,再来决定你?进宫的时间。”

议事结束,临屋的岳涯戴上帷帽,走出了厢房。姬萦听见隔壁关门的声音,让江无源重新将画卷挂上墙壁。

当天晚上,姬萦换上江无源买来的夜行衣,将笨重的剑匣留在房内,和?江无源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客栈。

偷东西是她?小时候的强项,只?不过没想到,大了还会有偷人这一天。

江无源更是擅长隐匿行踪,南亭处出来的侍卫,每一个都是暗杀的个中好手。

两人摸到宰相?府的东南风角门,江无源轻轻一推,虚掩的房门就悄悄开了。两人侧着身子潜入府中,江无源不忘原样复原身后的角门。

徐夙隐所住的竹苑,姬萦是除徐夙隐以外,世上最熟悉的人。

虽然夜色深重,但她?闭着眼睛都能走到竹苑。

她?走在前头引路,江无源跟在她?身后,两人避开巡逻的卫队,走走停停,终于来到竹影清幽的竹苑外。

竹苑外站着守门的卫士,姬萦给江无源打了个手势,两人绕到后院,姬萦踩着江无源的肩膀跳进了院内。

“什么声音?”

尽管她?已非常小心?,脚踩在枯黄竹叶上的声音还是引起了守门的卫士警觉。

竹篱外的江无源从鼓囊囊的怀中掏出一只?黑猫,放到地上,然后迅速退至黑暗中。

“……原来是野猫啊?”卫士的声音从篱笆外响起,还有他蹲在地上,兴趣盎然地发出嘬嘬嘬的声音。

姬萦趁机往院内走去。

一支闪着寒光的箭头在夜色中瞄准了她?,姬萦连忙扯下黑色面罩:“水叔!是我!”她?低声喊道。

水叔手中的弓箭放了下来。

“姬姑娘……”或许是夜色掩映的原因,姬萦总觉得水叔的神?情有几分怪异。他的眼眶红肿,眼中布满血丝,似乎已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是因为彻夜守护徐夙隐的关系吗?

水叔没给她?太多观察他的时间,朝徐夙隐的房间扬了扬下巴,随即走回了夜色之?中。

姬萦怕敲门声引来院外守卫的疑心?,悄悄推开房门,不请自入了。

房间内漆黑一片,唯有房角的火盆正在发出幽幽的红光。姬萦刚一进屋,便嗅到了热气?中翻腾不去的药汤味。

内室之?中,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她?心?中一揪,快步走进内室。

“夙隐……”

她?一出声,感?觉空气?霎时静了下来。

徐夙隐从床上撑着坐了起来,在内室的混沌夜色中,捕捉到了姬萦的身影。

他虽然已有所预料,但真正看到姬萦放下瞬息万变的局势,跑了青州找他,徐夙隐还是忍不住喉中一堵,心?痛难言。

“姬萦……”

话音未落,姬萦已来到床前。

他后面的话,淹没在激烈的心?跳声中。

姬萦站在床前,将怔怔坐在床上的徐夙隐拥入怀中,胸口中那股缺失感?,随着他的回归,被慢慢填平。

他乌黑冰冷的发,如溪水蜿蜒在她?的手上。

他怎么这么冷,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她?几乎感?觉不到他的体温。

“我来带你?回家。”她?说。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细丝,轻轻撩拨着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酸涩涌上他的心?头,他努力?克制着那股想要不顾一切拥抱她?的冲动。

“如果你?不回来——不管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抓回来。”姬萦轻声道,“我说过的。”

徐夙隐逼着自己,轻柔但坚决地推开了姬萦的双手。

“我不会走。”

徐夙隐的话出乎了姬萦的预料。

“你?为什么不走?你?在青州还有什么没办完的事?”姬萦疑惑道。

徐籍已经出兵拦截南下的匈奴,按理说来,他没有继续留在青州的必要了。

“下个月……就是我的大婚,我自然不能走。”徐夙隐避开她?的目光,冷淡道。

“那不是徐籍逼你?的吗?”姬萦瞪大眼睛,“我就是为此而来啊!”

“是我自愿的。”徐夙隐说。

姬萦又不傻,她?马上反问道:

“你?自愿的,徐籍还会派人守在你?门口防止你?逃跑?”

徐夙隐顿了顿:“……那是为了保护我。”

“你?说这些话,难道以为真的能骗倒我吗?”姬萦不禁生出几分气?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要留在青州?你?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到你?啊!”

“好,既然你?要开诚布公,我们就开诚布公。”徐夙隐说,“你?积极招兵买马,广招天下英雄,究竟是想襄助延熹帝,还是想自立为王?”

姬萦一滞,试图回避这个问题:“我从前不是回答你?了么……”

“从前能回答的问题,现在便回答不了了?”徐夙隐冷淡疏离的声音,像一把尖锐的刀,划过姬萦毫无防备的胸口,让她?心?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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