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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那声‘大?公子’,曾经是我最不愿听见?的话语。”

水叔低下头来,将泪流不止的面庞藏进满是颤抖的双手。他多希望能将自己的残命换给年华正好的公子,若能让公子多活一年,哪怕他折寿十年又如何!可世间到底没有这样的好事,这残酷的命运,既让公子心有所爱,却又不能让他得偿所愿。

“……一同?创造的回?忆越多,留给生者的痛苦也就?越多。我知道她?比我更加勇敢,一定能越过?我所不能越过?的,但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徐夙隐低声道,“我只想?做完我最后所能为她?做的,哪怕她?会恨我,会埋怨我,但只要?她?日后因?我承担的痛苦能够少一天,少一点?,我此刻心中的这股痛楚,就?能随之减轻一些。”

星星之火在炭块中隐约闪烁,寂静的屋内只剩下水叔时?不时?的啜泣之声。

两日后,徐天麟去而复返,他神情复杂,眨也不眨地盯着?坐在床上,正在水叔服侍下喝药的徐夙隐。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句话,已经说明了他探听到的事实,与徐夙隐所推测的相差无几。

徐夙隐将空了的药碗递还给水叔,咽下口中的苦涩,淡淡道:

“宰相爱名,这成就?了他,亦束缚了他。只要?他不想?背上窃国的名声,就?必要?寻找一个可以顺理成章取而代之的机会。若没有,只能去创造。”

“天下大?乱,节度使各自为营,三蛮之乱愈演愈烈,你以为父亲只是袖手旁观,殊不知,袖手旁观便已足够了。”徐夙隐说,“山海关一开,十几万匈奴长驱直入,他们杀得越多,百姓将来对陛下的怨气就?越大?,父亲改朝换代的阻力就?越小。”

“于父亲而言,这些在异族刀下家破人亡的百姓,如同?草芥一般微不足道。你是否也同?样如此?”

徐天麟抿紧嘴唇。

“你若如此,今日就?不会来到这里。”徐夙隐说。

“你有什么办法??”徐天麟问。

“……煽动民意,迫使父亲提前出?兵拦击关外?匈奴。”

“这个简单,银子我多得是。”徐天麟说,“我去找些不务正业的,天天往茶馆酒楼一坐,高谈阔论激起百姓抗击之心不就?行了?”

“父亲必定在坊间也安插了眼线,你若做得如此光明正大?,要?不了一天便会被叫到父亲书房。”

“那要?怎么办?”

“你没有自己的势力,张绪真有。让他去做。”

徐天麟面露惊诧:“义兄怎么会听我的,而且,你这番话虽然能说动我,但可说动不了义兄。”

徐夙隐轻咳了两声,垂下眼,轻声道:

“你只需替我交一封信给他。”

……

竟州被围已有多日,城门外?的敌军士气如虹,如潮水般汹涌不可挡,而援军始终未至,希望屡屡落空的守军在越来越多的伤亡下已心生死志。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一支来自暮州的奇兵宛如神兵天降,忽然从敌人后方迅猛地穿出?,如一把锐利的尖刀,将自以为高枕无忧的匈奴打得措手不及。

“杀啊!”无数青隽骑兵嘶声呐喊着?。

姬萦在马上挥舞着?剑匣,奋力厮杀在敌军之中。

马蹄声如阵阵惊雷,震得大?地颤抖。姬萦率领的骑兵群在她?的带领下一往无前,势如破竹。一万重骑兵虽然无法?包围敌军,但他们如同?一股锐利的洪流,以无坚不摧之势割裂敌阵,所到之处,敌人纷纷溃散。

那名叫霍涛的小将,不但凶悍勇猛,还机智多?*?变,要?不是他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找出?了更近的道路,姬萦的一万重骑也不会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竟州战场。

姬萦以一敌百,率先冲杀,身后的将士们都被她?的英勇所感染,不畏生死地追随在黑色的剑匣之后。

血雨腥风的战场上,姬萦就?是那激昂的战鼓,激励着?将士们奋勇杀敌;她?就?是那鲜明的旗帜,引领着?众人冲锋陷阵;她?就?是胜利的方向,让所有人坚信只要?跟随她?,便能战胜敌人。

在慕春军的穿插攻势下,敌军再难汇聚集结。

当夕阳西下,敌人被迫敲响鸣鼓逃也似的慌张撤退,城墙上残余的守军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劫后余生的人们彼此拥抱,鼓励打气,擦着?眼泪。

竟州城门缓缓大?开,惊魂未定,仍满面慌张的竟州太?守在众人的簇拥中快步走出?。他不敢直视浑身鲜血的姬萦,以及她?身后那支人强马壮,血战归来的队伍,向着?姬萦的方向,深深揖拜下去。

“下官无力守住竟州,只能倚赖节度使以德报怨,百里驰援,下官羞愧万分,无论是从心还是从才,都再难司一州之政。唯有将竟州交付节度使手中,才能无愧内心,无愧今日被救下的万千百姓啊!”

竟州太?守满面大?汗,声音颤抖,等待着?姬萦对他的裁决。

他曾下令将走投无路的姬萦关在城外?,如今回?想?起来,几乎悔青肠子!如今匈奴南下,瞿水对他见?死不救,其他城池更不会为了他损伤自身。若是匈奴再次来犯,他深知自己没有丝毫还击之力!唯有将这一城拱手献出?,才是真正的活命之举。

匈奴若是再次来犯,他自知再也撑不过?一个七天!

唯有将这一城拱手献出?,才是真正的活命之举。

虽然早有所预料,但竟州太?守一出?城,一见?面便向她?献上竟州,这般干脆利落,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姬萦笑逐颜开,一边在心中感慨竟州太?守的知情识趣,一边利落跳下马来,伸出?手欲扶起他。

“当不得如此大?礼,你先起来说话。”她?格外?亲切道。

“不可,不可……非要?节度使答应了下官的请求,愿意从此庇护竟州百姓,下官才肯起身与大?人相见?……”

按照惯例,姬萦和竟州太?守一来一去地推拒了两回?,到第三回 ?,她?终于长叹一声,一脸无奈道:

“你起来吧,我答应你了。”

竟州太?守这才如释重负,长吁一口气,顺势让姬萦把他虚扶了起来。

“大?人仁德,竟州百姓都会牢记于心的。”

要?是每个被三蛮威胁的城池都这么善解人意,知恩图报,姬萦也不在乎担当起联军的责任,全?国范围内到处救火。

也不过?是车马劳累一些,扩地图嘛,不丢脸。

他徐籍如今有这么大?的地盘,难道都是皇帝手里给的?

这位善解人意的竟州前太?守正要?邀请姬萦入城,参加已经为她?在城中酒楼备好的庆功宴,一只信鸽忽然扑扇着?翅膀落入暮州骑兵群中。

片刻后,身着?盔甲的江无源从中走出?。

姬萦从他手中接过?信鸽带来的密信。

她?曾交代暮州,若有什么变动,便以飞鸽传书告知。这只是以防万一的手段,姬萦并未想?到真的会用上。

更没有想?到密信带来的情报,是下个月徐夙隐将在青州大?婚。

徐夙隐大?婚,用脚趾头来想?,都知道是徐籍的把戏。

这是给她?塞了一个徐异还嫌不够,仍要?让徐夙隐身边也多一个人啊。

这么喜欢乱点?鸳鸯谱,当什么宰相,去当红娘啊。姬萦在心里骂道。

姬萦将密信塞进衣领,一边在脑海中快速思索着?对策,一边朝暮州骑兵中走去。

“将……庆功……”前竟州太?守冲着?姬萦的背影结结巴巴。

庆功宴不庆了吗?那他们刚刚说好的,这竟州姬萦还要?吗?

他不敢拦下姬萦,也不敢擅自离开,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满心忐忑。

“主公,发生什么事了?”骑兵群中,铁娘子和孔会相继跳下马,面露担忧地把她?围住。

“徐籍把徐夙隐扣在青州了,我要?去一趟青州救人。”

“主公要?带多少人去?”铁娘子神色凝重地问。

“只江无源一人就?够了。”

众人没想?到姬萦单独要?带一个江无源,就?连江无源自己都没想?到。

“匈奴虽然被暂时?击退了,但指不定会再次进犯,你们且就?在此驻扎。竟州如果陷落,不远处的呈州也就?不保,我曾听徐夙隐说过?,此地盛产矿产,一定不能落入三蛮手中。”姬萦果决而迅速地分配着?各自的任务,她?的目光扫过?众人,严肃而郑重道,“此去青州,我会把徐夙隐和霞珠一起带回?来,之后恐怕就?连和徐籍的表面和平都不能维持了。我不在的期间,慕春的一概大?事都由孔瑛和铁娘子定夺,你们一定要?积极防范,尤其是洗州的暗害。”

铁娘子等人闻言神情严肃,就?连孔会也知道与宰相翻脸是何等大?事,罕见?地露出?了郑重其事的表情。

交代完众人,姬萦和江无源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争分夺秒地骑上快马往青州赶去。

在霞珠之后又是徐夙隐,徐籍如果以为每一次的试探都会如意,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这一次,她?一定要?亲手带回?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人!

……

徐夙隐给张绪真的信是白?天现写的,张绪真是下午在军营练兵的时?候收到的。

他虽然诧异徐天麟突然来军营找他,更别说带了一封徐夙隐的信,但还是招待徐天麟入帐坐了下来,而他在一旁的椅子上拆开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