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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猎岸边。

此时众人不约而同全部望向江河中心, 看向那艘已经停稳了的大船,还有迅速被柳衣搂到怀里抱上了甲板浑身湿漉漉的女子。

不少人皱了眉,但同样的, 也有不少人不以为意,心想只要没死,那今日这一撞便算不得什么大事。

“被撞的那姑娘是谁?”

“好像是辛太医的表妹?”

辛太医啊……那还好,不是什么完全得罪不得的人,那就更好办了。如此想着, 那几家女眷的家人都松了口气。

柳衣这时则心急如焚,刚刚把连姑娘从水中抱出时, 她看到她的肩上已染了一片鲜红的血, 而在她肩上位置,鱼镖仍然勾扯着肉。

一截细长的绳仍然挂在鱼镖一端,长长拖拽着。柳衣手臂颤了颤, 都不敢用太大力气。

她焦急的唤人,“唐太医, 赶紧来看看,姑娘已昏死过去了。”

“还有,快来人把这绳子剪了!”这一声极怒,说着时手指也更加的颤。要是谁不小心又扯到了绳子把连姑娘的伤口一牵,那岂不是雪上加霜?

所以第一时间便得把这绳子剪了!

“是。”

一群人拥来, 唐太医则挤在最前。他迅速看了两眼连梨的伤口,第一时间拿出剪子, 先把连梨伤口周围剪出一个小口, 接着便撒上药散。

同时脸色凝重的道:“船上不好清理伤口, 且快些回营。”

柳衣没有不听的,赶紧吩咐人划船返岸。吩咐完, 见连姑娘惨白着脸一直毫无声息,心中更急,她心慌慌的看向唐太医,差点语无伦次,“太医,姑娘怎么样了?是没事的罢?可没事连姑娘怎么一直昏着呢,在我怀中动也不动。”

唐太医:“……”

他没说过她没事啊,就她现在昏迷不醒的样,也看不出是没事啊。

“还待上岸仔细诊过才知,刚刚只是撒了药散先行稳定伤口止血。”

“哦哦。”

“那连姑娘是没事的罢?”柳衣忍不住又重复了之前那句。

不是她不知道这样翻来覆去的说,最后不过也只是废话而已。她实在是太怕连梨出事了,所以急于有个人给她肯定的答复,也好让她安安心。

唐太医无奈。

但见她脸色都吓白了,心想她估计只是虑主心切,所以又看了眼那鱼镖,他点头,“并不伤及性命。”

柳衣知道不伤及性命啊,小小鱼镖,怎么可能动的了人性命。但过会儿陛下要听的肯定不是这个啊!连姑娘现在流了这么多的血,人更是昏迷不醒……

柳衣真是恨死了那些没眼色射鱼镖的人,连姑娘那样活生生一个人在那,她们竟然也敢!

心中有怒,但当余光再次扫到连姑娘依然惨白无动静的眉眼时,一腔怒火又全变成了着急。她在心里面不断祈祷,祈祷这伤可千万别伤的太重,连姑娘万万要好的快些才是!

不知道祈祷到第几遍,忽而,听到有人说靠岸了,柳衣小心翼翼,捧易碎的瓷器般,抱了连姑娘下船。

岸边的人见此探头都往这边聚来,似乎想看看连梨的情况。

柳衣见光线被挡住,扫一眼她们,心想别挡路啊!眉目一急,要喊让让,她要立马带连姑娘回营帐。却这时,视线中见一道明黄身影挽缰疾驰而来,且转瞬间,那道沉抑的身影已经跃马而下,快步走来。

与此同时,她周围的人也纷纷发现天子身影,心中一惊,俱是福身见礼。

柳衣抱着连梨虽不大方便,却也不敢疏忽了礼节,马上也要行礼。但肩才一矮,不过转眼,跟前便已掠来身影。又还不等她惊诧回神,手中重量便已是一空。

刚刚还被她抱着的连姑娘此时进了另一个怀中,那天子臂弯之内。男人紧紧抱着她,眼眸中又沉又怒。

柳衣心里颤了一下,迅速跪下去。而耳边,这时已听陛下一声怒喝,“谁伤的!”

柳衣心里又颤了下。

此时那些随后上岸的渔猎女眷,身体也纷纷很明显的颤了下。其中尤以那几个出了鱼镖的,颤的最厉害。她们不敢承认,此时见天子如此盛怒,没有胆气站出来。

崔厉眼神一狠,扫向这些人,怒气难抑,“朕说谁伤的!”

这一声,让所有人都抖了下,甚至包括未参与渔猎的女眷。她们都没想过陛下会怒成这样,在她们看来,不过是不小心撞翻了船,又不痛不痒倒霉的被鱼镖射中而已,性命肯定无忧。那受伤的女子顶多痛些受上十几日罪,之后休养好了也就一切如常了。

可……陛下怎的就怒成了这样呢?

就好像……好像什么呢?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词,逆鳞。

对,陛下现在脸上的冷色与冰冷,还有寒戾质问的语气,就像那受伤之人是陛下的逆鳞一般。想到这,众人忽然心中一耸,旋即是剧烈的震惊。除此之外,眼中便是浓浓的难以置信。

何时,陛下心中有了逆鳞?

这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又怎的就成了陛下的逆鳞?

她不是辛貔的表妹吗?

不是才仅仅露面几次而已吗?便是这仅仅几次,就已经入得陛下眼了?

她们心中惊诧,这惊诧的浓度甚至都超过了此时心里的害怕。当然,这仅仅是没牵扯到的那些人的反应,刚才射了鱼镖的那些人,还有她们的家眷,现在可一点都不轻松。

她们都意识到,这回受伤的人不是什么无权无势可以不以为意的人,且不仅不是无权无势,甚至,对方身后站着的还是这天底下最有权有势,最惹不得的人。

而在此之前,从来没人想过她伤了会惹的陛下这般怒气滔天,造成如今的局面。

她们最初都是以为只要不死人,那就不会出什么大事。

几人牙齿颤了颤,在天子越发冷厉的视线中,心中仍然鼓不起勇气站出去承认。都怕承认之后,后果是她们承受不起的。

崔厉的怒火已经快要烧至肺腑,甚至,此时已是怒极生笑。抱着连梨的手臂收紧了,眸中划过一抹煞狠,冷笑,“行,都不敢认。”

“陈忤瑾!”

“臣在。”被唤之人拱手快步而来,侍立听令。垂盯地面的脸上郑重万分,此时不敢有任何懈怠和疏忽。以现在的气氛,他想没有哪个敢以为陛下这时叫他会是什么轻飘飘的小事,包括他自己。

“给我查!”崔厉嘴角一抹狠。

人群哗然一惊,纷纷瞪大了眼,陛下竟亲自命刑部去查此等小事!明明只需问问渔夫便能一切明朗的事,陛下现在怒到了甚至让刑部插手去查。

经了刑部的手,这桩事可就变了意味了。

那几个出了鱼镖的人也显然有人明白了这点,其中一人已经悔死,心想当时怎么就利欲熏心把鱼镖射出去了呢。

那颜色纯金的大鱼固然珍贵,可……心中懊悔,懊悔当时怎么就没把连梨当回事呢。若是早知道她是她得罪不起的人,又早知道她竟得陛下如此看重,当时她怎么也不敢不以为意把那鱼镖射出去。

不过好在,不是她的鱼镖射中了她。

牙齿咬了咬,女子心中剧烈挣扎一番,随后浑身发抖先站出来一步,噗通跪下,“臣……臣女射了鱼镖,但伤了人的那枚鱼镖,不是臣女射的。”

另一人见她如此,赶紧哆嗦的也跪了,“陛下,臣女虽也出了鱼镖,但也非臣女伤的人。”

沈欣见两人都跪了,颊边煞白。因为射中了连梨的那枚鱼镖,是出自她的手。

没办法再继续躲避,手脚发颤,她跟着也跪了下去,她抬眸颤颤对上那天子的眼睛,“是,是臣女……”

才哆哆嗦嗦几个字,见那天子眼眸微眯,神情几不可察的变了变,他身边的一位护卫脸色也轻轻变了变,沈欣心想这一变可是因为她?心中忽然松了口气,暗想,或许情况不会太糟糕。

因为江大人和她说过,她长得很像天子身侧曾经的一个女人,那个人叫白兮。

沈欣又有了些胆气,她撑着脸色,声音轻轻的打算把话继续说完。

可这时却见那天子的目光已经移了,忽然看向他怀中之人。崔厉之前脸色的变化也不是因为她,仅仅是因为怀中之人有了动静而已。

沈欣不知道,她正因天子挪开的目光而咬了咬唇。

连梨肩上实在疼的厉害,而除了疼,更让她难受的是这鱼镖刺中的感觉太像她梦中受铁勾鞭子折磨的感觉了,这让她感觉很差很差。

而原本昏迷没了意识,她应该是连疼也感受不到的。但后来耳边太嘈杂了,她好像听到了高呼陛下的声音,又好像听到了崔厉怒喝的声音。后来又有好几种不同人发出的声音,把她吵醒了。

她下意识动了,同时,才恢复意识便已控制不住哭着喊了疼。

“好疼好疼。”

“大人,肩上好疼。”她低低泣着,闭眼囔囔哭得低哑。

这两道声音喊的很轻很轻,因为她现在虚弱,且无意识的呢喃声音本就不会太大。但崔厉听到了,听得很清晰,从她刚刚醒转的那一刻,他的神思其实就已经全部聚在了她身上。

那一刻,心里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还好,她伤的不如那次在岐江府重。但下一刻,心里却又再次掐紧,眼中略涩,因为听到了她呢喃喊疼的声音,她是低泣着说得。

这般昏沉情况,和那回夜里她说她被梦中疼的想咬牙自尽的情况何其相像。手掌收紧了,崔厉眸中凝紧。

忽地,薄唇在她额上一触,哑声安抚,“过会儿便不让你疼了。”

心中揪着,揽在她膝盖的手收牢。忽然间,衣摆一跨,明黄身影已抱着怀中人快速往天子大帐去。

“辛貔,跟上!”

“是!”

转瞬间,天子身形远去。一同快速离开的,还有应恂辛貔等人。

沈欣望着那抹高大身影,唇齿又咬了咬。心中悸动,心想若那人怀中护着的人是她,而不是别人……她咬了咬牙,接着目光不由自主又看向江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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