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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颜确实好奇,也想知道,但她刚才说这番话确实并非有意探问,只是话赶话便说到了这儿。

想着她还是有些担心公子会误会,停顿了片刻之后,便又开始解释:“公子莫要多想,花颜并非有意询问,也并非有意窥探,公子若是不肯说,不愿意说都是可以的,只是花颜实在没有故事同公子说了,若公子不想听花颜被那些无聊乏味又枯燥的史书策论的话,那花颜便就静静的守在门外,不走也不打扰公子了。”

花颜这番话说出来之后,门后的人静了片刻没有说话,花颜还是有些失落,但也并没有继续再说话。

只是叹了一口气,便靠在门边合上了眼眸。

突然,门后冷不丁的便传来了大公子的声音,嗓音嘶哑的不成样子,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活生生的撕裂成了好几截,他道——

“本相杀的第一个人是本相的母亲。某种程度上来说,卫昼然那个废物说的也没错,本相就是一个弑父杀母的人,你可还想在这儿守着我?”

大公子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是无数道惊雷猛地从花颜的头顶劈下,炸得他坐在原地呆愣的片刻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大公子方才的一句话在她脑海中不断的盘旋萦绕,就如同是恶魔的低语,挥之不去地萦绕在她耳边——

“本相杀的第一个人是本相的母亲……”

杀的第一个人,是本相的母亲。

说不害怕是假的,说不惊讶更是假的。花颜一时忍不住,心肝都颤了好几下,嘴唇一张一合,许久才终于好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轻声道:“花颜自然是要守着公子的。”

其实她心里有些起伏不定,也有些摇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让她强行的安定下来,让她无比笃定其中一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由。

是没来由的信任,也是花颜弄不懂如何有的笃定。

“你倒是会哄本相开心。”大公子的声音嘶哑更带着喘息,若不是太过明显的疲惫和痛苦之意,怕是只会要勾的无数姑娘小姐们红了脸。

卫辞青的声音顿了顿,像是沉吟了片刻又好像是思索着什么,终于下了决心再次开口:“本上的母亲是一名出生于青楼的歌妓。而本相的父亲,卫承泽……想起来你们人人,都应该惯称之于卫老太师。那边就用卫老太师代指吧。卫老太师年轻时为国为民,为了国家和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确然也当真算的是一个好官。只是同历史上那些完美的清廉好官比起来,他更自私,更自我也是更加的自负。他年轻时初入青楼从不遮掩。纵使是将我那个便宜母亲娶回来之后,有了正室夫人,该去的青楼依旧会去。他与我的母亲便是在他与卫老夫人的洞房花烛之夜相识,也正是因为那一夜,凉了卫老夫人的心,却让我的母亲怀了孕。可自古如同他这般的人物,能有几个长情的,他将我母亲换养于城南的一间院子中,我母亲便从青楼女子变成了他的外室。可没过多久,他便不再喜欢我的母亲。尤其是知道有了身孕之后,他便是越发的冷漠疏离,甚至屡次给母亲灌红花,想要打掉孩子。因为这个孩子是外室所生,一旦出生,不仅不会成为他的助力,反而会成为他平步青云道路上一块最大的绊脚石,会成为他毕生最大的污点。母亲不愿意,几次三番苦苦哀求,甚至最后潜逃在外才能将我生下来。可她身子本来就弱,生下本相之后更是一蹶不振,没过多久便被卫老太师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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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大公子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荒唐好笑的事情,抿唇嗤笑了一声,继续道:“坊间传言,他在外养了外室还生了儿子,像卫承泽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让旁人影响他平步青云的官途,他将母亲接回去是为了劝他一个情意深重有情有义的好名声。而他将我接回去,确实想要将我掌握在手中,是生是死都由他说了算。可卫老夫人又如何会轻易放过母亲,日日折磨夜夜凌辱,甚至这还不够,卫承泽疯了,他为了讨我那个嫡女的开心,夜夜同她欢好时,逼母亲在一旁眼睁睁的瞧着。母亲生我时本就遭受了无数苦难,底子又差,后来便自然而然的一病不起,我还记得那年冬天,没有炭火,就算是厨房中送来的馊饭馊菜也从两碗变成了一碗。本相五岁的时候,母亲便疯了,她又身染重病,卫承泽生怕折磨不死她,日日带着我那个嫡女前去刺激母亲。后来有一日,不知怎么母亲又不疯了,似乎是恢复了一些神志,换了从前自己在青楼时的装扮往外去去了。她走了一整夜,第二天再回来时,丞相府中便有人送来了一大筐炭,小厨房送来的饭食也是我几年都未曾见过的好。卫承泽罕见的将我唤了过去,可就在那个晚上,等我再回小院子的时候,一场大火彻彻底底的将小院子笼罩,我看见母亲在火里起舞,像是一只浴火涅盘而生的凤凰。不知为什么,卫承泽那时候倒是显得十分有人性,不仅派底下人灭火去救母亲,甚至自己也套了湿棉被往里冲,母亲确实被救出来了,可她不再跳舞,脸上也没有笑容了,就仿佛我看见的只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幻象。那个时候郎中都已经赶了过来,卫承泽要拉着郎中给她看,可母亲只是将我拉了过去,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目光看着我,告诉我那把火是她放的。那时候的卫承泽险些要疯了,不停地安慰着母亲,说日后会给他怎样怎样的生活。可母亲脸上没有半分笑容,只是拉着我的手,近乎哀求的看着我。那个时候我便知道了,唯有死才是她的解脱。她哀求着我,我从未见过母亲身上有那样的哀伤和绝望。

我忘了那个时候他们说什么周围是什么人,我忘了所有,我只记得自己费劲提起来的那把剑,颤抖地朝着母亲的方向,就在我想要收手的时候,母亲像是看见了唯一的希望,一把便抓住了我的手,紧紧攥着我手中的长剑,朝她的胸口捅了过去。本相确实杀的第一个人是自己的母亲,若不是本相,母亲又怎么会死?难道你如今还要为本相开脱吗?”

花颜实在难得从大公子嘴中,听到这样长的一番话,她很难想象在那件事的背后隐藏的居然是这样血淋淋又悲伤的故事。

明明只是听着,自己并没真的感受过,可她的心里偏偏就有一股绝望油然而生。

她替大公子的母亲绝望,也能感受到大公子那时候的绝望。

花颜抿了抿唇,心中充斥着无数复杂的情绪,终究是捋清了思路才开口:“公子怎会如此觉得?此事为何是公子的错?此事错在卫老太师太过薄情太过多情,一切的错都在他的身上,他甜言蜜语砸了真金白银将公子的母亲从青楼赎身,若只是如此,倒也说得上,卫老太师对公子母亲有恩。可他错就错在不该以情爱为诱饵,骗得公子的母亲情义深重之后,却变成了薄情寡义的模样。若是按照公子那样论,那岂不要怪公子的母亲不应该生下公子,更不应该跟着卫老太师出青楼?可公子和公子的母亲难道不是受害者吗,受害者便一定有罪吗?为何就不能是加害者薄情寡义始乱终弃呢?况且以卫老太师当时的视力和能力,他若瞧上了青楼中的哪位姐姐,敢问又有谁能够拒绝,能够说不?本就是卫老太师有错在先,公子自始至终都是无辜的。降生在这个世上,公子是没得有选择的,自己的父亲是怎样之人,公子更没有选择。公子怎能以他人之错来惩罚自身呢?”

花颜有些激动的说完,有些害怕自己没有说到点上,甚至刚才太过激动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了。

花颜抿了抿唇,像是生怕大公子没有听清楚自己方才混乱的发言,又马不停蹄地道:“总之不是公子的错,那时候死亡,对于老夫人来说,其实本就是最好的解脱。所有的错都错在卫老太师薄情寡信罢了。”

听了花颜说的话,消防厢房中中的人静了片刻,卫辞青扯唇一笑,说不清言语中是什么语气,意味不明道:“你倒是会哄本相开心。”

“不是花颜为了哄公子开心的。而是公子本就没错,如今公子什么样的苦,什么样的乱都受过了,也有了如今文臣之首的位子,再去看那时候,肯定会想,若是那时候自己再坚持一些,老夫人便能成为丞相之母。可公子忘了,公子那个时候才五岁,五岁的时候,花颜连史书策论都看不完半本。公子还要指望自己五岁的时候能够做些什么呢?能到五岁的时候,公子变就能够知晓自己日后定然会权倾朝野吗?五岁时候的孩子站在那一场铺天盖地的大火面前,看不到自己的未来,甚至那个时候他连自己能活到几岁都不知道。他不知道,如果母亲顾着自己还将会遭受多大的凌辱和苦痛,可是他看见了大火中母亲翩翩起舞的身影和她从未有过的快乐,也看见了母亲从未有过的哀求,所以他才甘愿放母亲解脱。”说着花颜又生怕门后的大公子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怕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哄他,顿了顿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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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事实则需要极大的勇气,送自己的至亲离开,若换做是花颜,不一定能有那般勇气赶在那种境遇之下让母亲心甘情愿的离开。”

卫辞青原本端坐在门板后,可身上的疼痛,让他实在有些难以控制,他刚才同花颜说话的那段时间,身子已经在控制不住的轻颤。

可疼痛依旧不减,无论是他用多么强大的毅力或者是,浑厚的内力相抗衡,都没有办法。甚至随着那疼痛,他的头脑都有些浑浑噩噩起来,意识逐渐涣散。

能够让他勉强保留些理智的,便就是与他一门之隔传来花颜的声音。

许是那疼痛太过强势霸道,又许是说的这个话题特殊,他涣散的意识,没有办法让他如同平日一样。

他说不清楚自己如今是什么感受,也理不清心里是什么情绪,可是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这样的话,二十八年来从没有人对他说过。

那样哄孩子睡觉的故事,也没有人给他说过。

花颜是第一个,也是如今的唯一一个。

花颜猜想着大公子说这一段往事想必是动了些情绪,应该要给他自己独自冷静的空间,所以便没有说话。

可花颜刚安静下来,便很快就听见了门后传来的那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还伴随着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花颜心中警铃大作,一时也顾不上其他手脚并用的站起来,拍了拍门板:“公子?公子?!”

刚才还说这话的大公子,突然没了声音,花颜连着呼喊了好几次,房中也仍旧没有人搭理她。

花颜这一下彻底慌了,也更加发现自己完全听不到厢房中大公子的喘息声。

她自己没有办法,只能着急忙慌的去后堂喊李太医等人前来查看。

没等花颜跑出去两步,朔风便立刻出现到了她的面前,“花颜姑娘可是公子出事了?”

花颜言简意赅的概括了一下方才发生的事情,刚说完朔风整个人便窜了出去,去前堂寻正在给百姓们喂药的李太医了。

不出片刻,朔风便拉着李太医跑了回来。

以朔风的武功用轻功乃是易如反掌,但这速度放在李太医身上便就有些累了,更何况他一整日忙的脚不沾地,都没有休息过。

李太医被朔风拉过来的时候,气喘吁吁的,他正打算说话,结果立马就看见朔风一脚直接就踹开了窗户。

接着花颜又推着李太医去翻窗,扶着他翻窗的时候,还不忘将用于覆面棉布递给他。

李太医:……一天天的累得慌。

李太医一进去,没过多久便带着朔风出来了,而原本倒在地上的大公子也被朔风,抱回了床榻之上躺着。

“李太医,公子现在情况如何??”花颜和朔风都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太医,生怕自己一眨眼,一走神便漏掉了李太医所说的哪个字。

“情况…很是糟糕。”李太医面沉如水,抚摸着自己的胡子,眉眼间也甚是焦急担忧:“原本按照老夫的估算,大公子是自幼练武的,身子强健,若是有汤药加持,便能保三日无虞。可如今那时疫也实在是诡异至极,它竟然能够引得公子身上旧伤复发,甚至能够让公子身上的旧伤变得越发严重。如今就相当于公子那满身的旧伤一并发作,再加上那时疫。时疫有多么痛苦老夫不必多讲,单说是公子身上的伤,两位都是公子身边亲近的人,公子身上有多少处旧伤,想必两位都再清楚不过了。如今一齐发作,莫说是公子,就算是那铁打的身子来了也是要没命的呀!如今可如何是好?老夫千算万算,真的偏偏漏了这一处。”

李太医说着,急得他在原地团团转。

那走过来走过去的焦急模样,只是光瞧着花颜就知道此次的情况十分危急。

花颜兀自攥紧了手掌心,攥得指节发白,指甲都刺入了血肉之中,甚至都溢出了几点血珠,都没有松开的迹象。

只有这样,她才能让自己,在眼下这样危急的情况之中,保持绝对的清醒和理智。

“李太医刚才公子已经同我说了,愿意给我们试药。若是您有什么已经研究出来的方子,不如……”花颜的话没说完,便看见了李太医转过头来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

李太医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就差把花颜举起来了,满脸关切又焦急地望着她:“丞相大人当真如此说了?”

说着,像是生怕花颜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李太医又有些心虚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忙着解释:“姑娘莫要误会,其实我大景国也不是第一次遭遇如此古怪的时疫。上一次时疫正发生在三十年之前,正是老夫刚刚进入太医院任职的时候,也曾被先皇派出去照顾染了时疫的病人。这两日也配出了一个药方,但因为没有试药,所以不敢轻易给百姓用。如今大公子的情况不容乐观,老夫想来想去也唯有这个办法了。”

“李太医可有几分把握?”花眼扭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大公子,情况已经越来越差。

“只有四分。就算是没有办法完全治愈时疫,但也应该能够稳住大公子现在的状况,再为我们争取些时间。”李太医听见花颜的话,也是沉吟片刻才郑重出声。

花颜同旁边的朔风对视了一眼,随即便对着李太医点了点头:“,那边请太医尽力一试。如今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