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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十月初而已,大雪纷飞,四野一片白茫茫,俨然深冬一般。

这就是呼伦贝尔,长冬漫漫。

落地第七生产队后,赶车的同志想帮林雪君把东西搬进家门,林雪君笑着拒绝了,马车还要去第八生产队送东西,她这些大包小包回头慢慢搬回家里就行,就不多耽误人家时间了。

东西被堆在驻地门口,她赶着小尾寒羊,背上怕冻的东西,率先往家走——反正他们生产队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除了要防备山上、草原上的野兽,根本不担心丢东西。

走近知青小院,远远便看见一个因为穿得厚而显得格外雄壮的背影,正在院子里铲雪呢。林雪君盯着望了好一会儿才确定那真是阿木古楞。

一个来月不见,怎么就长成熊了?她离开的时候还是清瘦少年呢……

东西放下,她悄悄潜过去,在他铲走一锹雪准备再弯腰时,仰头抬臂,捂住了他眼睛。

脑子里想着变个声调让他猜猜她是谁,哪知还没开口呢,阿木古楞手上的铁锹一丢,人已经转身一个熊抱将她箍住了。

他脸往她颈窝处的围巾里一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前,闷声闷气地咕哝了一句:“小梅姐……”

林雪君愣了好几秒,才将炸着的手臂收拢,拍拍他的背问他:“你怎么知道是我?”

“算着你差不多就这几天回来了,我想去场部等你电话,大队长说骑马过雪原太危险了,这段时间可能还会有大雪……”他闷闷地说完又仰起头,垂眸仔仔细细地看她,终于确定的确是她回来了,忍不住地笑。

林雪君按着他肩膀推开他,退后一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才笑着道:“又长高了,窜天猴一样。我刚才在后面看你,几乎不敢认。”

“你晒黑了。”他也如她一样回看她,学着她的口气:“还瘦了呢。”

看她一会儿,他将锹往边上踢了踢,肚子里存了一个来月的话跃跃欲试想要倾泄。

林雪君瞧他拉下围巾笑得喷热气儿,也跟着他笑起来,牵上他手腕便拽着他往驻地口走:

“帮我搬东西。”

“怎么还有羊?”阿木古楞瞧着穿了马甲、披盖的6头羊,诧异地问:“它们跟你一起坐火车回来的吗?”

“当然,你不知道,这些羊可折腾人了。路上得给它们准备够吃的喝的,每天还要帮它们铲屎铲尿。就为了照顾它们几只,我坐最后一节车厢,窝在堆在后面的稻草堆里跟它们一起挤着睡觉。同车的人中还有个同志带了两头小母猪,那才臭呢。”林雪君絮絮地讲述自己回程的‘遭遇’。

阿木古楞认真倾听着,眼睛时不时挑起来看林雪君。

一个多月不见,他本来害怕原本熟悉的人会生疏,可听着她讲话的语气,感受着她与自己相处时的亲近,自己担心的一切都烟消云散。心情逐渐轻松,刚团聚时敏感的怯意消退,他笑容越来越掩不住,便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帮她拎东西、牵羊、整理包裹箱子,像个跟屁虫。

偶尔撞到忽然转身的林雪君,她总会仰头瞧着他笑问:“柱子一样,干嘛呢?”

他似乎也觉出自己块头变大后站在屋里不动会有些碍事,忙脚步更勤,注意力更集中,尽量不撞到她,也不碍事——但还是要跟着。

他知道自己能同她独处的时间不多,便趁着这功夫尽情地独占。

“今年司务长按照去年你建议的数额,又多买了1头牛,4头羊。大队长说咱们生产队人多牛多活多,冬天还是要吃好。

“第八生产队今年也给你送了一车苹果,副队长嘎老三不收你的钱,说是今年他们牛犊子羊羔子的存活率大大提高,秋天出栏量大涨,赚了好多钱,买了一辆拖拉机、两辆马车。有了足够的运力,他们收成的苹果大都卖出去了,剩下的晒成苹果干,他们自己生产队冬天吃喝用。专门匀出来一车苹果送给你,是感谢你不仅救治大家的动物,还教会他们生产队的年轻人如何给牲畜接生,如何给牲畜做人工授精,如何预防疾病……

“苹果刚落地放在后院,大家要腌酸菜、收土豆、准备冬储等工作,衣秀玉同志还要赶在下冻前上山多采药炮制好储存了冬天用,晾苹果干的工作就慢了点。”

阿木古楞说着说着忽然笑起来,转头看一眼林雪君弯弯的笑眼,这才继续说:

“小红马不知道怎么越过了衣同志隔开前后院的桌子,它不仅自己偷吃苹果,还叼了苹果丢出去给驼鹿和巴雅尔它们吃。衣同志不过是把药材端到边上空出来的菜园子里摊开晾晒,一回院子,苹果就少了五分之一。气得她追着小红马后面直骂了一条街,结果也没追上小红马,没能打到小红马的屁股。”

“哈哈哈……”林雪君光是想象一下那画面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衣同志真不容易,在家里照顾大小动物就够辛苦的了,还被小红马欺负。

“你刚走那几天,沃勒和糖豆都不习惯,还会四处找你。但衣同志、孟同志都在家,它们倒没有不吃东西。小小狼最没心没肺,吃喝照旧,也一样地上蹿下跳。它一直打不赢大鹅夫妻,就整天惦记着挑衅,朝着大鹅低吼,做扑冲的姿势,大鹅扑扇着翅膀追它,它又害怕地满院子跑。

“沃勒还是不愿意带它,糖豆被奥都接去羊牧场上牧羊,小小狼也只管乱跑。后来航新受不了了,亲自绑了它把它送回来。衣同志也顾不上它,我就每天带着它,实在看不住就拿绳子拴住它,虽然它不高兴,幸亏还算听我的话。

“对了,一只耳狍子今年也揣了崽子,肚子沉甸甸的……”

林雪君将6只小尾寒羊安顿在挡风保暖的院子里,给它们铺上干草,确保它们不会受冻了,这才开始分拣其他东西。

黑豆等东西是给生产队的,加上她给萨仁阿妈带的新围巾等东西都放在一堆里,一会儿送去大队长家里。

给衣秀玉和孟天霞的就都先推到炕里,最后再整理。

这些是给得胜叔的,那些是给胡其图阿爸他们的,还有穆俊卿他们几个的,霞姐……

光是整理东西就费了半天事,林雪君一边忙活,一边听阿木古楞将她错过的1个多月补齐。心里和身体都暖和起来,情绪越发轻松欢快。

两个人正聊得火热,院子里忽然传出嗒嗒响动,下一刻便传来爪子挠门的声音。

林雪君啊一声惊呼,丢下手里的所有东西跑去门口。

屋门才被拉开,她就被一条黑影扑倒了。

还没看清沃勒的样子,她脸上已被舔得湿漉漉,耳中听着大黑狼吭吭唧唧呜呜咽咽的乱叫,身上浸了它带回的寒意,不自禁打哆嗦。

沃勒毛发上的积雪也洒了她满颈,才冷得缩脖子,它热乎乎的舌头又将凉雪舔净。

林雪君实在太想它,搂紧了沃勒凉凉的、熊一样沉重的身体,又是撸摸又是往怀里带,也拿自己的脸使劲儿蹭它的嘴巴子。一边笑一边抽鼻子,实在太想她的‘小’狼了,忍不住有些鼻头发酸。

阿木古楞绕过他们关上门,看着倒在地上跟大狼沃勒抱成一团的林雪君,轻叹一口气。看吧,沃勒一回来,他就插不上话了。

“沃勒,哈哈哈,臭狼~等会儿给你擦干净毛,洗干净爪子,晚上搂你睡觉好不好啊?”林雪君推开它嘴巴子,在它用力扭动身体时使劲儿搓揉它宽厚的背部,啪啪拍它肉敦敦的屁股。

后仰脑袋拉开距离后仔细打量,她的黑脸大狼好像越发的黑了。今年冬天新长出来的毛发几乎一点灰色和白色的杂毛都没有,油亮油亮的一条阴森森大黑狼。

这么一条大型猛兽拱在你怀里又扑又舔又吭叽,兴奋得仿佛要卷着你一起螺旋起飞似的,这谁受得了哇。

她今晚非得搂着它睡觉不可!

接下来一周都要寸步不离地带着它,真的好想它啊!

一人一狼亲热了近十分钟才渐渐平静下来,沃勒弓着屁股,身体完全贴地拱在林雪君怀里,将长嘴巴子塞进林雪君颈窝,吭吭地喘气,时不时拿又宽又厚的大爪子扒拉她两下,要她不停歇地摸它。

垂在地上的尾巴不时左右摇摆,扫得灰土翻飞。

林雪君笑闹累了,便盘腿而坐,想要撑着地面站起身。沃勒却不同意,它将下巴搭在她大腿上,身体往她盘着的腿上一趴,不想让她动。

林雪君叹一口气,只好也依着它,伸手从它鼻子上端一直摸到尾巴根儿。她手掌下压施力时,也能感觉到大黑狼会上抬肢体去顶她的掌心,回应她的爱抚。心里便满满当当的,于是一下又一下,怎么摸都停不下来。

“……”阿木古楞站在一边,仿佛是一个多余的人。他嘴唇绷成条直线,望着沃勒的眼神渐如冷电寒芒一般。

好嫉妒哇——好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