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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栾在后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黑漆漆的眸子、苍白的脸以及殷红的唇色,三项促成一面完整的鬼容。

“我看出来了,你不愿意,可是那没用,小白,那没什么用的。”他在江橘白耳边呢喃,环抱着江橘白的手收得越发紧,“我一定会纠缠你一辈子的,你只能祈祷我消失在你死亡之前,那样你就自由了。否则,你的下辈子我也会准时出现。”

江橘白心跳剧烈,他的脸色惨白程度快要赶超了徐栾。

“以后,我们也要一起住在像陈老师家那样的大的漂亮的房子里。”

江橘白把脸微侧,翻了个白眼。

徐栾的脸在镜子里转了转,左右后视镜呈现了不同的角度,江橘白没躲过对方的视线。

“……”

-

回到徐家已经夜深,道场都已经收工,江橘白四处找着江祖先。

他以为江祖先跑去了后山。

正要去后山的时候,江祖先从堂屋左侧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江泓丽。

“小白回来了啊?”江泓丽亲切地笑着和少年打招呼。

江橘白跑得满头大汗,他在床上坐下,“嗯,回来了。”

一群大人站在堂屋里说话,江祖先,还有他的两个同事,三人围着江泓丽说话。

江祖先话说得比较少,另外两位各种吹捧着江泓丽。

“徐太太不必忧心,您身体底子好,孕期只要好好休息合理饮食,孩子肯定能平安出世。”

“您只需要戴着我给您的护身符,保证您夜夜好梦,孩子也生得好。”

“一定是个男孩。”

“要是个男孩,徐先生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只是同徐栾那般的,终究是少数。”

江泓丽的神情变成黯然的灰色调。

两个道士见状,立马掉转话头,“江山人有何见解?”

江橘白看见江祖先忽然被点名,看他一哆嗦的样子,活像他上课走神还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的样子。

“徐先生和徐太太的基因,怎么生肯定都是不错的。”

江泓丽笑得有些虚弱,“是吗?我倒是希望是个女孩。”

“若是个女孩……”后面的话,她没再说下去了。

堂屋小会散场,江祖先在江橘白旁边坐下,甩甩袍子,甩出一个厚厚的红包,他从里面摸出五百块钱塞到了江橘白手里。

“干什么?”

江祖先说:“给你花。”

“徐家给了你多少辛苦费?”江橘白好奇道。

江祖先比了个“1”和“八”。

“一千八?”

“一万八。”

江橘白怔了怔,他慢慢把五百块揣到了兜里,在江祖先完全没防备的时候,扑过去,“再给我五百!”

“滚滚滚,”江祖先把红包压在了肚子下面,“我不给,不给。”

“要不是我跟徐栾做契,你拿我命换钱,你再给我五百都不行?”

“是我救了你的命,谁拿你的命换钱了?”

“江山人?小白?”从外面进来的江泓丽看着抱在一起推来搡去的爷孙俩,一脸疑惑。

两人立刻坐了起来。

江泓丽笑笑,“江山人,上楼去休息吧。”

她又看向江橘白,“今天又要辛苦你守夜了。”

江祖先抱着红包忙不迭地逃上了楼,一溜烟就没了影。

江泓丽还站在原地,她蜡黄的脸上,皱纹横生,像一整块树皮上面出现了人类的五官,怎么看怎么别扭。

“你的性格比看起来要好很多。”她语气轻柔,又含有一点意外。

江橘白双手揣在兜里,“谢谢。”

江泓丽没打算跟他继续往下闲聊,她转道,看样子打算回房间了。

“阿姨,”江橘白忽然开口叫住她,看见对方停下脚步看着自己的时候,他又后悔了,他硬着头皮问道,“徐栾会伤心。”

他没头没脑地对江泓丽说道。

江泓丽只愣了几秒钟,接着柔和地笑起来,“徐家需要有人传承下去,徐栾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我跟他爸爸很伤心,也对他很失望。”

说完,她转身回了房间,干净利落地关上门。

江橘白愣愣地看着她紧闭的房间门,院子里的招魂幡还在飞舞。

他不太理解这夫妻俩为什么会对徐栾失望?

徐栾又不是自杀的,就算是自杀,作为父母怎么还失望起来了?

少年意识到,徐栾的神经病应该不是自发性的,而是遗传性的。

-

堂屋的门被关上了,不然晚上太冷。

江橘白听见大门一直嘎吱嘎吱个没完,明明窗户紧闭,但窗外的风声还是传进了耳朵里。

“叩叩”

“叩”

“叩叩”

有人在敲门。

江橘白在床上不停翻身,不堪其扰。

少年一脚踢飞了被子,烦躁了坐了起来。

扑面而来的鱼腥味以及忽然撞上面脸的湿凉让江橘白浑身僵硬石化。

是一张脸,不,是一个头,也不是,不止是一个头。

是桃树下的男生,居然长得与徐栾如此相像,简直像是同一个人!

它满目都是蠕动着的血色,唇角撕裂,露出血红的牙龈和颊肉,舌头盘在它的嘴里,舌尖时不时抬起落下,像蛇。

它认真地观察着坐在床上的人,像盯视着不可多得从天而降的礼物。

“我找到,你了。”它突然开口,盘踞的舌头伸到口腔外,舔了江橘白眼睛一口。

江橘白被舔得浑身凉透,他咬紧牙关,抓起被子就捂在了这东西的头上,外套都顾不上穿,拔腿就往楼上跑。

“阿爷!”

“江祖先!”

“救命!”

江橘白跑到了二楼,才想起来根本没有人告诉他江祖先的房间在哪儿。

他不敢多想,也不敢逗留,直接推开了走廊里第一个房间的门。

里面烟味和汽水的味道刺鼻,烟雾散开,一群男生拥挤在一张麻将桌旁边热闹地打着麻将。

他们朝江橘白这个误闯者看过来,“江橘白?你怎么来了?来来来,和我们搓两把。”

说话的人是陈港,旁边的人,李淼淼,陈巴赫……他们明明已经死了很久了。

江橘白毫不犹豫带上门,往前跑了几步,他深吸一口气,推开第二扇门。

李小毛背对着他,在床上玩手机小游戏。

看见他,李小毛兴奋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江橘白差点就往前走去,他不敢停留,重重关上门。

徐栾去哪儿了?

楼道里传来往上行走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接近。

“哒”

“哒”

“哒”

“你不想我吗?”

“你为什么不想我呢?”

“小白。”

“你为什么要跑?”

江橘白推开了七八扇门,他看见了很多死去的人,甚至还有试着嫁衣的李梓雅,李梓雅抛给他一只绣花鞋,“偷看我穿衣服!流氓!”

抱着绣花鞋的江橘白,被隔壁忽然打开的门给吸了进去,他被用力压在了门板上,他的后背紧贴上来一句冰冷的身体。

或许,说是尸体或者别的什么会更加贴切。江橘白脑子里成了一团浆糊。

“你脸上是什么味道?”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徐栾的手换过江橘白的脖子,他伸出几根手指便捏紧了江橘白的下巴,迫使江橘白将头侧了过来。那只被脏东西舔过的眼皮还残存着水光。

外面响起缓慢悠闲的脚步声,还有敲门与推门的声音。

“请不要聚众赌博,好吗?”

江橘白听见外面那道和徐栾像极了的嗓音黏黏糊糊地说道。

“鱼、鱼腥味吧。”江橘白声若蚊蝇,他开了口,才发现自己颤抖得厉害,“它好像吃了你的鱼。”

少年受到了惊吓,脸色雪白,但比鬼祟要生动好看多了,他眼底湿润着,不自觉地露出了泪光,唇上被他自己咬出血痕,说是活色生香也不为过。

就是脸上的味道,难闻。

徐栾低下头,他张开口,放出与外面脏东西一模一样的舌头,仔仔细细地舔着江橘白的脸,一处都不放过。

江橘白瞪大眼睛,推拒着对方,却被压得死死的。

最后徐栾来到了江橘白的下半张脸,他略作停顿,眼眶里已经看不见眼珠的存在了,仅剩下一片墨黑,“这里也要做好清理。”

他刮舔了一遍少年的下巴,手指微微用力就让少年仰起了脸,他柔软的舌舔舐着江橘白的唇面,从唇角到唇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