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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庄容量可大可小,毕竟亩数在那里摆着,全看主家愿意接收多少人。

谢星珩心里有了数。

吃完饭,天色不早,来喜要告辞回府,谢星珩让他等等。

“帮我个忙。”

来喜:?

原来你真的有事,不是客套留我吃饭。

谢星珩炖了蹄花,他全捞出来,一并盛到阔口汤盆里。

这是他今天选的最贵的一只餐具,两侧有小耳朵,还带盖子。

他又调好蘸料,放大瓷盅里装着。

家里没有食盒,他拿网兜装好,回屋拿上他昨晚在客栈借了纸笔写好的拜贴,交给来喜。

在谢星珩接收的记忆里,即使是大户人家互相派人上门传话,都要带点吃的。

或是茶点,或是糕点,还有规格高一些的果子以及野味海鲜。

江家富贵,他买礼讨不了好。看江老爷对他熬的粥满意,就自己炖了蹄花。蹄花软烂脱骨,汤鲜味美,还能根据蘸料适配不同口味,正合适。

拜贴写了上门日期,五天后,五月十七,辰时正。

照例,等来喜回江府复命,江家父子又在月下乘凉。

江知与还在闹别扭。

他今天跟他父亲说过很多回,难得发了小脾气都没有用。

越是不情愿,他父亲越是拧着来。

他到下午才回过神,软着撒娇,他父亲也不依。

明明都写了很多封信出去,外地还有人没来相看,偏偏跟赖上谢星珩了一样。

“我又不是只能找他。”

他今晚气得饭都没吃几口。

来喜拿了蹄花回来,说是谢星珩做的。

他吸吸鼻子,偏头看别处。

江承海故意大声道:“还有拜贴啊!”

江知与回头看他:“你不要让他来。”

江承海接手,把蹄花端到桌上,有丫鬟拿了碗筷来。

他盛一大碗给江知与,留了小碗蘸料,余下他留了一碗蹄花自用,合上盖子,叫人送到江致微那儿。

江知与撇嘴,“什么好东西,让你这里送那里送。”

江承海笑呵呵的:“哦,那怎么办,都给你吃?这可是谢公子做的。”

江知与突地脸红。

他今天缠着江承海说事,提到谢星珩,不好意思叫全名,开口闭口都是谢公子,一被调侃就受不了。

他捞出一块蹄花,放到小碟里,想喂狗崽吃。

江承海更乐了:“这狗是他给你的吧?”

江知与动作进行到一半,小狗都仰着头摇尾巴了,他内心经过一番挣扎,还是放到了地上。

自己也拿起勺子,闷头吃了两口。

他也吃了,就不算把人心意喂狗了。

江承海舒口气,暂停讲话,让孩子多吃点。

蹄花带骨,筷子一戳,骨肉分离。骨头占地,一碗蹄花没多少,江知与蘸料吃完,小口喝汤。

夏天喝汤容易发汗,没一会儿他脑门都冒汗珠了。

江承海这才让来喜说。

来喜将今天的经历简要说。

江知与抱着小狗,捏它的爪爪,看起来根本没在听,身体却不自觉朝这边侧过,分明是偷听。

江承海微微摇头,目光落到这狗身上,心下叹气。

狗是镖局附近街坊家的大狗下的崽,被熊孩子揪着乱玩,跑出院门躲起来了。

恰好被江知与看见,又那么巧,谢星珩经过,帮他引出来了。

江承海查清楚后,给钱买下。他目光瞥向来喜,颇为不善。

一天都跑完了,差那点荫凉吗?非得走小路,引狼入室。

再听两句,父子二人都略微坐直,注意到谢星珩对待大嫂的细节。

真要装,难免会夸大了演,死命表现,生怕别人不知道。

他那么轻描淡写一句,反而说明他对大嫂的确是尊重敬爱的。

相较于其他,江承海更愿意找个疼爱小鱼的哥婿。

他有钱,也算小有权势。家里就这一个独哥儿,哥婿太出息,他还怕压不住。

江知与听了,悄悄看他父亲一眼,明白这次是真的完了。

他只好说:“爹,我还想再看看。”

江承海也点头:“肯定要再看看的。”

红事用品采购完成,他要争取在月底前,把婚事办了。

迟则生变,能挑可细挑不可精挑。

他跟江知与说:“我仔细考虑过,要是跟我老友家结亲,你就只能外嫁,爹还是舍不得。他们看我面子上不会亏待你,就怕他们儿子对你不好。这次实在匆忙,还是招婿。过了这阵风头,你不喜欢就和离,到时候咱们再细细找。”

若是招婿,就只剩江致微介绍的大龄书生相看。

江致微说过,他是老实本分人。绝不敢起二心,更不敢欺辱他。

规规矩矩的,也挺好。

江知与应下,莫名有点失落。

接下来两天,江承海都没有出去相看,静待外地来客,同时忙镖局一宗大生意。

今年他没亲自去京都祝寿,也是因为这宗生意。

丰州隶属于昌和府,是广平王的封地。

王府有委托,具体的东西江知与不清楚,总之镖局很多厉害镖师陆续归来,都没再接活,只等人员齐备,王府货到。

这般紧要关头,他的亲事还拖累父亲操心。

江知与数次想来书房看看,最后都若无其事当路过,绕到花园里,带狗狗玩。

江致微这几天熬得眼下乌青,今天得空,出来找江知与。

“我那同窗到了,递了拜贴,明日上门。”

江知与点点头,并不在意。

问他:“你熬夜看书?”

江致微摇头:“大伯让我改礼单,给三叔一点颜色瞧瞧。”

江承海每年要往京都送几次金银珠宝、稀罕玩意儿,拿到好东西,先要想着京都是不是更需要。

年初送了一次,祝寿又送了一次。

这回准备的是下季度的,改完礼单,就能照着采办。

名堂多又杂,花里胡哨,说出来谁也挑不出错处,就是没钱,就是送不出手,全给烂家里。

京都寸土寸金,江老三妻妾多,儿女多,仆从也多,还供养二老,没地方收。

到时候随便他扔哪里,江承海都要想法子引几个言官瞧见。

一查就知道本家亲族花了心思,实际不值钱。

不值钱的东西,犯不上处罚。脸是丢尽了。

江知与怔了下,收拾心情,为婚事准备——都在为他操心,他可不能泄气。

次日一早,赵鸣登门拜访。

戴儒巾穿襕衫,踏双新的白底黑面布鞋,拎着两包糕点,来找江致微。

此次没有说明缘由,要让江承海和江知与暗里瞧瞧。

虽十分不情愿,江知与还得假装跟他在花园偶遇。

偶遇的方式很简单,让狗崽跑去花园,他去追。

小狗养了几天,他常带去花园遛,差不多到地方,狗崽就会自己往那边跑,小短腿蹬步,吃得圆滚的肚皮一颤一颤的。

赵鸣跟江致微在凉亭赏画说棋,也聊八月的乡试,桌上酒菜都有。

酒是江承海准备的,男人上了酒桌,容易暴露本性。不止赵鸣,改天谢星珩上门,他还要拿烈酒招待。

酒过两巡,赵鸣就经不住,坐姿摇晃着,谈吐间显了苦相,对即将到来的乡试充满担忧。

江致微耐心宽慰,陪了好一阵,眼看赵鸣酒劲都要缓过来了,借口赏花,带他到花园。

天公不作美,天气闷闷的阴着,没有太阳晒,身上都潮潮黏黏的。

赵鸣想回凉亭,突然听见花园深处传来人声。

这声音怎么说呢,像碎玉声,温润清朗。

他停步,往那边看。

江知与追着狗崽,顺利在花园见到赵鸣后,第一反应是失望。

赵鸣是很端正的样貌,眉浓眼大,鼻挺唇薄,整体来说,确如堂兄所言,是个很周正的人。

他也高,或是因为还要干活料理家务的原因,不见普通书生的文弱,略壮实一些。

只是周正壮实而已。

他看见江知与,眼前一亮,下意识往前踏了两步。

江知与本能后退,他知道父亲就在暗处看着,很快定下心神,给人行礼。

还没扯开话头,赵鸣先问他:“这是你的狗吗?”

江知与不明所以:“嗯?怎么了?”

赵鸣没吭声,眉皱眼挑,浑身上下都是低气压。

江知与有点害怕。

他蹲身,抱起狗崽,往后退了两步。

赵鸣问他:“这狗平时吃什么?”

江知与第一次养狗,府里人都说狗好养,人吃什么它吃什么。

既是他养的,狗狗伙食就跟他一样。

“人饭?唔,我吃什么,它就吃什么。”

他挑食,不爱吃肥肉、连筋的肉,也不会啃骨头,狗崽都会吃,可好了。

这话点燃了赵鸣压抑的火气,接下来是一句让江知与无措的话。

“城外难民扎堆,每天都有饿得扒树皮啃草根的人,你连人都不管,却养狗?”

江知与懵在原地,紧跟着又被赵鸣训斥第二句。

“多少人不见温饱,城内还有乞丐,你还给狗吃人饭?”

江知与是有脾气的。

虽说他的脾气总憋在心里,多数时候都冲着自己来。可他真的有脾气。

他克制着,语气硬,“关你什么事?”

也不止他这样养,他跟人请教过,大家都这样养。

有些人家穷,狗也跟人一样,十天半月才沾一次荤腥,一根大骨头棒子,啃得没味儿了还舍不得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