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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怀棠接受不了,那画面他都想象不出来。

揉腿可以说是比较亲密的行为,怎么能是男人跟男人,他怎么可能让一个男的给他揉腿。

宗怀棠果断拒绝。

陈子轻不强求,宗怀棠是直男,确实冒昧了,他需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止是在宗怀棠面前,对着其他人也是一样。

这个时代离互联网的普及还有些远,同性恋有是有,就是纸媒不会报道,传播的渠道只靠嘴,传不开,那一小撮群体分布在世界各地,还用生命捂得死死的,生怕被人发现当另类当怪物,流言是大杀器,抵得上古代所有酷刑。

陈子轻唏嘘之余感叹还好任务不涉及情爱,异性的属于欺骗投胎都要走畜生道他做不来,同性的一个不慎就会被吐口水砸菜叶子丢鸡蛋,那多惨。

真是万幸。

陈子轻问又把脸藏臂弯里的男人:“那我拉你起来?”

“算了吧,脑袋都破了的人还能拉得动我?别栽下来摔我怀里。”宗怀棠嫌弃得要死,“大老爷们搞那一出黏不拉几的,光是想想中午饭就吃不下去。”

陈子轻忍住了给他白眼的冲动,没忍住地哼了一声,音量不小,宗怀棠显然是听清了,耳朵一动,不客气地嗤道:“怎么,向师傅还想反驳我?是要我给你个机会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

陈子轻立即表明:“没有,你说得对。”

宗怀棠不放过他:“那你哼什么?”

陈子轻怕了:“我鼻子痒。”

宗怀棠:“……”

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安静得让人尴尬。

陈子轻刚才跟宗怀棠一番过招有些口干舌燥,他看手表,快十一点了:“宗技术,你不要我拉你,我在这也做不了别的事,我去车间了啊。”

宗怀棠从埋脸变成右手举起来撑着右腿膝盖,拇指抵着额角,手掌横在额前落下阴影盖住眉眼隐藏神情,他抿着的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纠结犹豫烦躁,头顶冷不丁地响起一声承诺:“宗技术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你摔了。”

他一滞。

陈子轻慷慨激昂:“我也不会嘲笑你,看轻你,歧视你,更不会怜悯你,我认为身体的残缺不代表灵魂的残缺,宗技术的坚强令我敬佩,你和四肢健康的人是平等关系!”

说完深喘了口气,累到了。

宗怀棠冷笑,这家伙是个伪君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嘴上说得好听,心里笑翻了吧。

下一秒就听见一句:“心里也没有。”

宗怀棠有种被人看穿心思的恼羞成怒,他面色漆黑地抬起头:“向,师,傅。”

一字一顿念完,很不耐烦地质问:“你不是要去车间?怎么说个没完?搁这开你的演讲会?”

陈子轻撇着嘴走了。

宗怀棠严重怀疑他在骂自己,还是脏话,不禁气得火大,左腿又使不上劲只能坐在原地当个无能的笑话。

办公室的门关上没一会就又开了,技术员拿着拖把进来:“哥你,你怎么坐地上了?“

宗怀棠懒洋洋的:“坐着玩。”

技术员看看手里的拖把,看看宗怀棠:“那我……”

“你拖别的地方,我屁股底下不用拖。”宗怀棠老神在在,“都到我裤子上了。”

技术员想问宗怀棠是不是左腿不舒服,又怕触及他隐私不好张嘴问,就按照他的意思把他周围拖了拖,以洗拖把为由暂时把办公室留给了他。

宗怀棠锤几下左腿,他把裤腿撸上去,看一眼就放下了。

.

宗怀棠没有一瘸一拐地走出办公室,他等那股钻心的疼痛减轻才出去,若无其事地穿过车间走道,顶着春日阳光去了厂区的树林。

不是要面子,是不想见到周围同情的眼神,更不愿意被区别对待。

那多没意思。

宗怀棠摘了片竹叶叼在唇边吹出声调,要不是为了看……他也不至于滑倒。

那个姓向的区别对待看人下菜,明明是同一张脸,对着厂长那层皮就低眉垂眼当小弟,厂长打发时间写的一首词夸成花甚至申请收藏,厂长屁都是香的。

一到他这,鼻孔恨不得翻到头顶,还委婉地指出他字迹的缺点,什么握笔姿势不标准,用力点不对,天赋是有的,就是不适合临摹厂长的字,不介意的话送他一副字帖,笑死人,那词可是……

宗怀棠把竹叶举起来,指尖一松,任它跟着风跑了。

现在姓向的面对他时没了轻蔑,也不嫉妒他厂长弟弟的身份了,看不太懂了,像镜中花水中月,不知道会发哪些疯,他得离远点。

虽然确实变得好玩了很多。

.

宗怀棠中午没吃,回宿舍就躺下了。

汤小光从团里回来,拿着一个布袋到宗怀棠那屋:“怀棠哥,这是向师傅让我捎给你的。”

宗怀棠爱搭不理的,嗓音透着没睡醒的混懒:“什么?”

“玻璃缸,还有,”汤小光说话大喘气,“药酒。”

宗怀棠抓头发的动作一停,坐了起来,他屈腿靠着床后墙壁,拧眉打开布袋。

汤小光嘟囔:“你们怎么突然这么好了。”

宗怀棠把布袋扔到床边桌上:“你眼睛长脚底板了吗,会不会看?”

汤小光大写的冤枉:“我惹你了?”

宗怀棠在凌乱的桌上找了找,找出几张两块五块的,随意拨到桌边:“把这钱给他。”

完了又拨过去一把票:“和这个。”

“凭什么要我给你们当跑腿。”汤小光想也没想就说,“你们这样子,像班里闹别扭的对象,要别人传话传东西。”

宗怀棠面部铁青:“滚。”

汤小光后知后觉自己刚刚是在胡说八道,往严重了讲是歪曲两个男同志之间的关系,很不正确也不道德,可是,有话好好说,恼什么火嘛,脾气比他还差,作为学长都不会让让他这个学弟,他要换宿舍,一定要换宿舍!

布帘子被汤小光大力抓起来,又出于忌惮轻轻放了下去。

相比较起来,那个向宁才是托人办事的方式,对他笑得都露出了小虎牙,哪像宗怀棠,真的是。

宗怀棠瞥静静躺着的布袋,还个玻璃缸就算了,买什么药酒。

到那份上了吗?他需要这份关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宗怀棠躺回床上接着睡,没睡一会他就做了个梦,梦里向宁跟他说,“你用了我的药酒,我们就是朋友了。”

“宗技术,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我想知道厂长平时都读什么书,你能帮忙问问吗?”

“厂长心系制造厂心有大爱,一定很辛苦。”

“宗技术,我们车间的张副有意向调去纺织厂,到时候位子就空了,不知道厂长更倾向于哪个接任。”

“宗技术,我想你帮我打探打探,可以吗?”

“宗技术……”

“宗技术……”

宗怀棠活生生被烦醒了,一声声的“宗技术”还在耳边,他抬起手臂搭在黑沉的眉眼间,梦把他点醒了。

向宁的目的是离他敬仰的厂长近一点,以及副主任的位子,想都别想。

.

陈子轻不知道宗怀棠这根线头自己把自己扭成了花,他在院子里看工人下棋,想着既然都警告了,那就不去李科长那了,过两天再去。

谁知李科长叫了个人来喊他了。这就不是偷偷摸摸,而是正大光明。

陈子轻领了警告,还要去李科长办公室报道。

赔了夫人又折兵。

陈子轻坐在太师椅上,李科长跟他大眼瞪小眼,平时一堆话,怎么进来到现在一个屁都没放,用来记录的小本子跟笔也没带过来。

“小向,你头上的伤怎么样?”李科长主动关怀。

“恢复良好,让李科长费心了。”陈子轻说,“车间没啥事,孙师傅被通报了,也在家里挨了批,听说他爹抽断了两根柳条,他的腿肚子肿得老高走路都不自然,这阵子应该都会安分。”

“不好说,孙二太跳脱,三天两头的和其他车间闹事,还总能招呼一群人跟着他。”李科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走了会神,“按理说两个车间带头的都是要记大过的,厂长宽容大量。”

陈子轻一笑:“厂长的处理结果一定有他的考虑。”

李科长起身去架子上拿了个白瓷手绘腊梅的小盒子,从里头捏出一根牙签,剔他稀稀疏疏的牙齿:“春季运动会快来了,厂长多半是想氛围能轻松些。”

陈子轻猝不及防地听到这个,三魂六魄就丢得差不多了,他的表情管理濒临失控:“那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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