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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这样漫长,最终也要走到尾声。

萧沁瓷平静地想,她会赢,但也要让皇帝输得心甘情愿。

“嘶——”

萧沁瓷一手撑在案上,恰到好处地发出一声压抑的轻呼,极短促细微,但落到静夜中也是闷雷。

皇帝一怔,见萧沁瓷细眉微蹙,沉声问:“怎么?了??”

他终于?发现了?萧沁瓷手上的异样,不顾萧沁瓷的推拒执起她的手细细看过,方才萧沁瓷匆忙之?间扯断的不止一根琴弦,弦裂时的锋利在她掌心划出几道纵横交错的血痕,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萧沁瓷本来有那样美的一双手,十指纤长如玉,拨弄琴弦如翩飞的蝶,皇帝皇帝惦记她指上红痕,令人生出无限遐想,但此时再见,只剩下心疼。

皇帝只一错眼便知她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抬头看萧沁瓷明显隐忍还要故作?无谓的眉眼一时又气又心疼,气自己竟然没有发现:“你怎么?都不提?还要忍着,朕怎么?不知道你这样能忍?”

萧沁瓷不是能耐痛的人,方才皇帝的力道稍微重了?一点她便明显不适,但她也不是会示弱的人,此前的情形更不许她这么?做,这点疼痛比起在皇帝面前低头,显然是微不足道的。

萧沁瓷淡淡道:“我一向?都能忍,这点伤不算什么?。”

她从前没有学会忍耐,因此在苏家吃了?很多苦,已?经?过去的事现在想来也成了?稀疏平常。

忍耐是与野心匹配的美德。

没有人天生就?会忍耐,于?皇帝,不管是权势还是萧沁瓷,得到之?后?的甘美足以冲破忍耐的烦躁,而对萧沁瓷而言,她是不得不忍。

没有与美貌等同的地位权势,野心和聪慧都只会变成笑话。

萧沁瓷欲抽回自己的手,却被皇帝紧紧握住手腕,皇帝似乎明白了?什么?,轻声道:“以后?有朕在,痛你可以告诉朕。”

“告诉您有什么?用呢?”萧沁瓷对这样独断的话没有好感,她淡道,“又不是说出来便能不疼了?。”

皇帝敏感地捕捉到她话中的不以为然,也是如她一般淡然道:“告诉朕,就?有个人陪你一起痛了?。”

一个人忍得太辛苦,也是会觉得委屈。

那样寻常的一句话。

萧沁瓷一顿,皇帝这句话比他此前的温言更来得让人心动,他没有说让萧沁瓷无需再忍,那不是萧沁瓷需要依靠他才能得到的东西,只是说可以告诉他。

倾诉是依赖的开始,感同身?受往往才能滋生情爱。

萧沁瓷不需要有人为她遮风挡雨,她要的是并肩而立,不被任何人看低,皇帝短暂的触及到一点萧沁瓷的真心,只是无从知晓。

她语气有细微和软:“那也没什么?用处,两个人一起疼反而得不偿失。”

萧沁瓷从来不肯吃亏,也不做得不偿失的事,况且感同身?受只停留在言语间,皇帝感同的疼只会是他自欺欺人的错觉,萧沁瓷不会被这样拙劣的情话欺骗。

皇帝深深望她一眼,对萧沁瓷的务实又有了?新的认识,都说郎心似铁,可萧沁瓷的心远比他来得坚硬。

非得经?千锤百炼才能磨铁为剑,皇帝的挫败已?然变成了?持日?深久的征服。

“梁安。”皇帝握着她的手出了?这个角落,萧沁瓷只见他独身?前来,不知暗处还有宫人伺候,但这也并不奇怪,萧沁瓷想到方才的争执都被旁人看了?去,生起一瞬的不自在,挣脱开皇帝的手,又恢复了?平静。

静夜暖阁,风寒雪深。

他们来得阒然,阁中无人伺候,但墙中仍有暖意。此前萧沁瓷被潮热的灼气裹挟着,还未觉出阴冷,陡然离了?带来压迫但也遮挡寒意的身?躯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凉意。

雅阁里还是之?前的摆设,撤了?四方小插屏,半围起雅座,皇帝引她坐下,又让梁安去唤司医来。

“不必麻烦了?,”萧沁瓷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她习惯了?自力更生,这种小伤也没有看的必要,“擦点药就?好了?。”

皇帝以为她是惹来闲言碎语,便安抚道:“还是让司医来看看朕才能放心。”宫人渐次挑亮了?近前的烛火,阁中顿如白昼,萧沁瓷手上伤痕在烛火下更加触目惊心,皇帝执了?她的手细细查看,眉头骤紧,“伤得这样重。”

萧沁瓷摇摇头,吩咐宫人端热水来,又说:“只是看着可怖而已?,学琴受伤是常事,我有分寸的。”

她对旁人冷,对自己也是冷的。

琴弦崩裂易伤人,萧沁瓷不是第一次历了?,这次无非是焦急间顾不得许多,才让这伤看起来严重,但都是皮外伤而已?。

她并不是介意有人深夜见到她和皇帝如此情状,否则上次也不会让陆奉御为她诊脉,而是真的觉得小伤而已?,不必兴师动众。

萧沁瓷既然坚持,皇帝也只好顺了?她的意,宫人捧来热水,皇帝想为她擦拭,却被萧沁瓷躲开。

“我想净面。”她方才哭过,眼眶微红,面上还残着斑驳泪痕,自觉狼狈。

“我来吧,”皇帝不肯让她沾水,“你手上有伤。”

萧沁瓷推拒不得,只好拧眉受了?。

皇帝先是用湿帕将萧沁瓷的脸一点点擦干净,便不可避免的离得很近,萧沁瓷许是觉得尴尬,自己微微侧脸,不肯看他,呼吸交错间皇帝又闻到她身?上的甜香,不可避免的想起方才的浅尝辄止。

他按下浮动心神,克制而温柔的动作?。

萧沁瓷仍是觉得不适,稍稍退开:“陛下,我自己来吧。”

皇帝一愣,并不强求,将帕子递给她看她笨拙的自己将脸擦干净。萧沁瓷双手都有不同程度受伤,自己动作?时当然没有皇帝细致,饶是如此她也换了?好几次水,仿佛是要将皇帝留在她面上的气息一并抹除干净。

皇帝看出来,神色如常,又换了?水和帕子,这才用湿帕一点点擦去她手上血迹,渐渐便显露了?真实的伤痕。

确实如她所说,只是皮肉伤。几道口子都只破了?皮,擦干净后?只剩下浅浅的血痕,宫中止血清疤的外用药膏常备,皇帝命人去取了?来,并不假手于?人,自己小心翼翼地给她上药。

除了?那几道血痕,萧沁瓷手上还有磨破皮的痕迹,很浅,但足够让人注意到。

“这是怎么?弄的?”皇帝问。

这样的位置更像是干了?什么?粗重活才能留下的痕迹,皇帝一时没往那方面想,只以为萧沁瓷是不肯使唤宫人,自己动手伤了?自己。

“不小心伤到的。”

萧沁瓷说得含糊,皇帝也不好细问,他此时尚处于?爱怜愧疚之?中,对萧沁瓷是无所不应的。

她肌肤细嫩,稍有磕绊便容易受伤,皇帝在她脸侧留下的红痕也不曾消退,皇帝看了?一看,手指沾了?药膏便擦在那处。

萧沁瓷躲闪不及,被按了?个正着,她躲避的动作?也让皇帝的手错开半分,药膏在她细腻肌肤上淡开一抹滑润,冰凉的膏体都被皇帝的手暖热了?。

她仍是不适应来自旁人的触碰,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避开皇帝,自己伸手将那点药膏抹匀了?。

萧沁瓷这时摸上去才觉得面上有些疼痛,她自己瞧不见,但既然能让她觉得痛,想来该是留下了?印子,只怕明日?就?该变得青紫了?,她还怎么?见人。

这样想着,她不由睇了?皇帝一眼,隐有恼怒。

“你自己看不见,要怎么?擦药?”皇帝格开她的手,自己细细给她抹匀了?,他规矩守礼,淡了?旖旎心思,指腹因挽弓留下的厚茧刮得人脸疼。

萧沁瓷疼了?也不吭声。

“还有哪儿疼?”皇帝又问。

方才情动之?时他没有顾忌,将人按在琴凳上亲了?许久,那样窄小的空间要容下两个人实属不易,况且他压下萧沁瓷的反抗时也用了?大力气,倘若她自己不提,皇帝也不能知道她还伤了?何处。

萧沁瓷恍惚了?一瞬,将衣袖挽起半截,宽袍云袖遮了?细白手腕,直到她挽高?皇帝才发现她腕上也有青紫,是被他攥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