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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明知她是在说气话来故意激怒自己,却还是捺不住心潮起伏。

他甚至忍不住想,萧沁瓷此言是否有顺水推舟的心思在里面?。

从前她是拒绝过吴王,可那也是从前,如今她不愿待在宫里,多次向皇帝提及要出宫避世修行,那对萧沁瓷来说,或许太极宫是唯一困住她的牢笼,只要能飞出去,她做什?么都?愿意。

可这些?也是皇帝往极坏处想的推测罢了。

他不许萧沁瓷对他撒谎,可萧沁瓷要骗他,他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萧沁瓷太会?伪装和隐藏自己,皇帝永远不能从她的言行中?窥见她的真?实想法,他曾经以为萧沁瓷是真?的不喜欢吃桂花糕,可她身边的婢女说她最爱的就是桂花糕。

她曾经在皇帝跟前或者让皇帝无意中?听到过的话,有多少?是出自真?心,又有多少?是假的?皇帝分辨不了,唯有一点他能肯定。

“贫道何?曾妄语,所言皆是真?心,”萧沁瓷毫不示弱地看着他,又竖起了尖刺,“况且不是陛下先说的吗?”

皇帝握着她,指下肌肤如白瓷细腻温润。萧沁瓷的无畏来自于她的严丝合缝、毫无破绽,她怕皇帝的强迫,怕的是自己失去选择的权力,而非是皇帝本身。

她远比皇帝所能窥见的还要自私、冷酷。萧沁瓷不缺男子的爱慕,她容忍皇帝爱她,更是要皇帝尊重?她、敬着她,她知道自己的脆弱易碎,但也不在乎被?皇帝打碎,束之高阁和零落成泥,对她来说都?没有区别。

但皇帝是在乎的。他要萧沁瓷的心甘情愿,能让他肆意把玩,碎掉的瓷除了会?扎得他鲜血淋漓疼痛入骨之外,没有别的意义。

所以在和萧沁瓷的较量中?,永远只能是他先服软。

“是朕错了,朕不再提,你也不许再说。”皇帝说着,总算放开手,转而轻轻触着被?他掐出的红痕,萧沁瓷可以承受皇帝的粗暴,却对这样轻柔的举动更敏感,皇帝也知道她受不住,故意如此。

“已经发生的事,不提便不存在了吗?”萧沁瓷并不领情,别过脸去,“陛下想要如何?答复吴王?”

皇帝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那原本就是他愠怒之下故意说出来激萧沁瓷的,他想要看萧沁瓷的反应,是平静无波还是故作坦然。

皇帝不在意平宗,不在意楚王,他也不将吴王放在眼里。

可他知道,萧沁瓷从前为吴王弹过曲子,与他论过时政,她纵然不喜欢吴王,对他也当是有过期待的,可惜吴王不明白。

对萧沁瓷这种性子的人而言,期待远比所谓的喜欢来得更为真?实,也更加意难平。

“朕自然已经拒了。”皇帝平静地说,面?上是不能叫萧沁瓷看出来的坦然,“萧娘子,吴王非良配,你既然从前已拒过他一次,如今也不会?答应。”

皇帝说着笃定的话,实则心中?仍存着不确定。患得患失是男女情爱中?常有的情绪,可皇帝从不会?将其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萧沁瓷蹙眉:“陛下话中?何?意?我同吴王殿下并不相熟,也无私情。”

她说的那样坦荡,皇帝若非亲眼所见,也要被?她骗过去。

皇帝静静看着她,忽而问:“那对镯子,是吴王送你的?”

仅凭一双玉镯,吴王便不顾身份的要去和一个陌生宫人说话。

那镯子皇帝从未见萧沁瓷戴过,听说是她送给?苏四娘子的添妆礼,若非是从前时时得见抑或是本就为吴王赠送,否则只一眼吴王怎么就能认出来呢?

萧沁瓷悚然一惊,颤栗便绵绵从脊背爬上。

她立时便将皇帝所言“从前已拒过他一次”同记忆中?的场景联系起来。

那对镯子确实是淑妃所赠,但却是吴王从宫外寻来的。

吴王年少?时性情温柔坦诚,也从不避讳自己的心意,他待萧沁瓷温和细心,少?年的情意清澈得一眼见底。

而萧沁瓷从来冷淡,冷淡拒绝了吴王送她的所有礼物,只有那双镯子,他辗转托了淑妃赐给?她。

但于萧沁瓷而言,是屈辱。

她不会?忘记淑妃言语中?的敲打和目光里暗藏的厌弃,但她不得不接过淑妃的赏赐,还要“感激”她的宽厚大方。

萧沁瓷神色骤冷,没料到皇帝竟然见过她同吴王相处。

她不知皇帝到底撞见过几次,又知道多少?,皇帝所言已超出了她的预料。

萧沁瓷在将那对镯子送给?苏晴时未必没有抱着些?许隐秘心思,在得知吴王回京后。

她确实想要掀起风波,但还未曾蠢到在天子眼前同吴王私相授受,她知道那对镯子会?惹人怀疑,但皇帝只会?得到捕风捉影的传闻,他不该——

她在瞬息间想出了应对之策。

“不是,那镯子,是我刚进宫时淑太妃娘娘赏的,”萧沁瓷冷言道,“我如今是修道之人,金玉俗物不沾身,与其让珠玉蒙尘不如送给?四娘子。陛下还想知道什?么,今日也可一并问了,免得日后再让您怀疑我的品行。”

皇帝以为萧沁瓷拒绝他,是因为喜欢吴王?那也实在好笑。

男人间的争风吃醋同她是没有关系的,萧沁瓷从不主动,也绝不落人口舌,那些?狂蜂浪蝶是他们自己心智不坚,一如她在皇帝面?前的委婉拒绝,惹人惦记不是她的错。

皇帝道心不坚也不是她的错。

萧沁瓷没有喜欢过任何?人,见色起意生出的喜欢不值得让她侧目。

吴王和楚王带给?萧沁瓷的价值是因身份而起的利益交换,当萧沁瓷发现?自己不能从他们身上得到想要的之后便毫不犹豫的抽身而退,她拒绝了吴王,又将楚王出卖给?了贵妃。

他们的情意和付出对萧沁瓷来说一文不值,自然也被?弃如敝履。

她是个吝啬鬼,在曾经有过的两场试探中?,连多余的情绪都?是不肯装一装的。换了如今在皇帝身上也是如此,她不停榨取着皇帝的真?心,试探他的底线,为此她已等了两年,不介意等上更久。

以真?心换真?心,在她这里行不通。

帝王的情爱如烟云易散,她想从皇帝那里得到的是更实际的权势。而帝王专权,他可以和心爱的女子分享自己的地位,却不能分享权力。

“朕没有怀疑你,”皇帝顿了顿,说,“朕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子,会?患得患失,会?黯然神伤。阿瓷,朕在你面?前,同旁的男子没有区别。”

他说得这样真?心实意,而萧沁瓷半点不信。

放在今日之前,她或许还会?觉得自己有掌控皇帝的可能。

萧沁瓷被?这假象迷惑,险些?忘记冷酷才是帝王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