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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在呢。”

元澈皱了皱眉:“少府掌管器物,拟谥号关他们什么事,廷议的名单谁拟的?糊涂!”

“臣知罪。”魏钰庭连忙站出来把话抗住了。

元澈摆了摆手:“先让他回去吧,朕回头再问他。”

周恢下去了,元澈的目光重新落回了元漳身上。事情的脉络已经基本清晰,他想给父皇一个好谥号,就要重视对待吴家。而且谥号之后还有庙号,虽然庙号不好奢求,但如果在那个时候被直接驳斥一道,对于皇权的权威也极为不利。

元澈正了正身,对元漳道:“皇后半月后就要启程,就先紧着制遣大将告太社的礼仪办。日子这次就有劳太常拟定,届时告诉少府、祠部让他们配合就是了。朕会亲自出席。你先去前殿吧,私下和太保打个招呼。朕稍后就会过去,看看他们还有没有其他合适的谥号。”

元漳听完也是长舒一口气,起来时只觉得自己的背都僵了,官服上也早已压出了几道折痕。惊恐之余,也有兴奋,如同三十余年死寂的屋宇,哪怕是足矣燃烧掉整个房屋的微弱火光,也是长囚于黑暗者最极致的快乐。有时他竟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因此而被陆昭选择了。

这个念头飞快地从元漳脑中闪过,然而仅仅停留了片刻,元漳便迈着虚快的步伐走出了后殿。

片刻后,周恢也回来了,手中的托盘里放着一个张字条,上面写了一个“神”字。

室内只剩下元澈和魏钰庭两人。至此,事情也算有一个好的结果。然而元澈越想越觉得后悔,如果他能早早想到他与吴家这个利益交换点,事情绝不会演化至此。元漳的介入,甚至大胆一点说,陆昭的介入,将吴家进一步拽离了他的阵营。

如果没有陆昭,他和吴家仍然保持一个直接合作的状态。现在,多出陆昭这个中间人,那么他与吴家等价

交换的君臣利益与感情,都会被陆昭分流一部分。

且射礼这件事被挑出得方式和时间也极妙。如果单单只有射礼这一个选择,那么先帝美谥的交换条件就是让吴玥参加射礼。可是陆昭把射礼在吴玥临行前以公开的方式挑了出来,同时又加上了制遣大将告太社之礼作为一个备选的选择。那么从情面上来讲,吴家也好,他这个皇帝也好,都会为了避免尴尬和不快,选择后者作为补偿。

射礼是规模性的,赐射的范围是他划定的武将和文臣圈子,众人通过一起参与大礼,来获得同一圈层的认同感。我们都是陛下新登基后第一批获得赐射的臣子,我们的身份是一样的。

但制遣大将告太社之礼是属于将军个人的殊荣,礼遇要比赐射要高出不少,但却缺少了圈子的认同感。对于他这个帝王来说,虽然对吴家补偿到位了,却少了对吴家的羁縻,而且更变相地加重了陆、吴联合在洛阳的权威。

“朕不该为此险谋。”元澈侧着身看向魏钰庭,目光满是歉然。

魏钰庭低着头拱手道:“陛下,这件事臣也思虑不周。”

“不,这不怪你。”元澈握了握魏钰庭的手臂,“启用宗室是朕的布画,他们骤然得势,难免行事不周。你虽身为中书,但面对宗室,一是难以面面俱到,二是也难周全自身。”

魏钰庭闻言也深受感动。他慢慢跪下身,叩首道:“陛下所失不过一二,荆江大势未来大势仍在陛下之手。待来日御驾亲征,凭此廓清天下之功,又何须沉湎怀一将之得失。吴家虽然势强,但若离心长安,无异于自弃九霄。”

元澈默然点了点头,随后站起身,用轻松愉快的口吻道:“走吧,咱们也去前殿。”

即使他们都包含着无尽的爱意,但是在危险的权力领域里,攻击仍是一种本能。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尝试主动出击,与陆昭交锋。

此时他感到,自己和陆昭如同大船上两侧的纤绳,二者的力量虽然同向,却也抗衡着。

抗衡使他们在一瞬间更为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亲密而焦躁,同时又享受着一种秘而不宣的快乐。这种快乐好像蛰伏在大船阴影下的海水,奔涌汇聚,在风暴的引诱下,或浪击于云海,或陷入黑暗的旋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