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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葭看着他吩咐道:“你回头带着季年等人去找李妈妈把人护住,再去把李妈妈的家人小心看护好,不可出丝毫纰漏。”

叶七华自是忙答应一声。

“城门快关了,你们先去吧。”裴郁也说了一句。

二人知晓这事的严重性,自是不敢怠慢,忙答应一声便拱手离开了。

等他们走后。

屋内迟迟未曾有人说话,只有两人的手依旧交握着。

云葭回头,看着身侧少年于灯下沉默不语,不由轻轻握紧他的手:“阿郁……”

裴郁听到她的声音方才回过神。

回头看。

能瞧见她面上的担忧。

“我没事。”

裴郁朝她一笑,过了片刻才又说道:“我就是有些没想到……”

或许他真的天生冷情,即便知晓她是被人害死的,他竟然也没有多伤心,只是心里有些闷闷的,觉得她有些可怜。

被人强迫。

生下不喜欢的孩子。

甚至就连自己的命都是被人害死的。

她这一生看似幸福,其实也是万般都由不得自己。

云葭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说:“给裴伯伯写封信吧,这事太大,要惩治陈氏也不是你一个人能做主的,也是该让裴爷爷和裴伯伯回来主持公道了。”

“嗯。”

裴郁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外面清月如钩。

云葭看着身边的少年,忽而又长叹了口气。

本以为在他去清河前的这一段时间里,他们能好好待在一起,什么烦心事都不去想,没想到……

她复又握紧了裴郁的手,与他说:“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裴郁回头看她。

知她是在为他担忧,紧绷的脸色倒是缓和了许多,声音也变得柔软了起来:“好。”

他说着回握住云葭的手。

……

这天夜里。

梓兰迟迟未能等到贾延。

虽然知道以他的本事不可能出事,但梓兰还是为此担心地一夜未睡。

好在裴行昭又被她用孕吐不舒服赶回了自己的房间,她也不必担心自己面上的担忧会被人瞧见。

而贾延和叶七华等人更是漏夜去了城西,趁着在陈氏发现之前,把李妈妈一家先行保护了起来。

而位于城北新香坊的陈氏这夜竟也久违地做起了噩梦。

陈氏鲜少做噩梦,最初害死崔瑶的那些日子里,她倒是还做过噩梦,总怕崔瑶死后知晓是她所为化成厉鬼来报复她。

可崔瑶死了那么多年,她也依然活得好好的。

反倒是崔瑶,她所生的孩儿无人管教,瘦弱可怜得跟个猫儿似的,她的嫁妆也全部被她占为己有……

陈氏便再也不相信有厉鬼一说了。

倘若真有鬼,崔瑶岂会坐视自己的孩子被人这般欺负?又岂会纵容她活得那么好?

何况崔瑶生前都斗不过她,更何况死后了。

那就是一个天真到蠢笨的女人,陈氏才不怕她。

没想到今夜她竟然又做起了噩梦。

梦境光怪陆离,一会是女人痛苦的惨叫声,转眼又是满床的血,一会却是女人的求救声,还有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

紧跟着那些人影像是化作一具具白色的魂魄朝她扑过来。

而她四肢被她们的魂魄所束缚着,一点点沉溺于水中,竟是半点都挣扎不得。

“呼!”

陈氏死命挣扎,终于惊醒过来,她坐在床上大口呼吸着。

“来人……”

她张口想喊人,却发现声音嘶哑非常,看似在喊人,声音却轻得根本听不清。

手握住床幔,把一旁的茶盏摔在地上,瓷器破碎的声音让外面守夜的宝清终于惊醒过来。

“夫人?”

宝清迷迷瞪瞪喊了一声,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里面传来沙哑的女声“进来”,她一面彻底清醒过来,一面则是被吓了一大跳,也不敢怠慢,她立刻起来打帘进去了。

点上烛火之后。

宝清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也瞧见了夫人整个人如从水里出来的水鬼一般。

脸色惨白,额头却冒着汗。

身子则发虚地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气呼吸着。

眼瞧着这一幕,宝清自是吓了一跳,反应都慢了一拍,等回过神,她方才匆匆握着烛台走近:“夫人,您没事吧?”

“……水。”

陈氏哑声道。

宝清忙诶了一声,放下烛台去倒水。

陈氏接过之后连着喝了好几口方才缓解了喉中的干涩。

一杯不够。

她像是脱了水,干渴不已,又或许是太过害怕,连着喝了三大杯才算是终于活过来了。

头往后仰靠在床上。

陈氏这一会简直是出气多进气少。

宝清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压抑着心底那股子心悸,她小声询问:“夫人,您、您怎么了,要不要奴婢喊人给您去请个大夫看看?”

陈氏没说话。

过了片刻,就在宝清犹豫着想去找常妈妈的时候,陈氏终于开口了:“明早让门房准备马车,我要去一趟观音庙。”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宝清自是惊讶不已。

她跟在夫人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夫人去过寺庙,这突然间的,怎么要去观音庙了?

但宝清可没这个胆子询问,听陈氏这样说,她也只是忙不迭地答应:“奴婢等天亮就让人去准备。”

陈氏嗯了一声。

她折腾了这么一通也累了。

原本从那样的梦境里面挣扎出来就费劲不已。

“下去吧。”

她说着又躺到了床上。

待见宝清应声要拿着烛台退下,她方才又补充了一句:“把烛台留下。”

宝清闻言又是一怔,但也没敢多说。

她轻轻应了一声。

不敢直接放在床边,怕夜里一个不小心烛台点燃床幔烧起来,而是放到了屋中的桌上,一切都做完,见夫人未再有别的吩咐,她方才敢退下。

走之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夫人。

见她虽然已经躺下了,但看模样却不像是睡着的样子。

心里不由又升起昨日的那抹猜测,难道凉月姐姐的死真的与夫人有关?要不然夫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做噩梦?如今竟然还要去观音庙。

只这么一想。

宝清就觉得遍体生寒。

浑身上下像是浸在了寒池里,她连呼吸都停止了。

不敢久待,更不敢让夫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宝清惨白着一张脸,匆匆往外退去,等把帘子落下,回到自己的被褥里面,她才敢白着脸小声呼吸起来。

这一夜。

宝清与陈氏都没怎么睡好。

陈氏简单用完早膳就准备出发去观音庙,可马车刚出家门就被人拦了下来。

马车忽然的停下让陈氏一时没坐稳,一头直接磕在了车板上。

这骤然的疼痛让陈氏头疼不已,她本就一整夜没怎么睡好,头本来也疼,如今这么一砸,更是疼得不行。

“怎么回事?!”

她没好气地骂道。

宝清刚也磕了一下,但这会还是先照看起陈氏,一面又问车夫怎么回事。

车夫还未回答,便有一道男声从外面传进来:“劳陈夫人随我们走一趟。”

骤然听到这么一句。

陈氏还以为是常妈妈杀凉月的事被人发现了。

她心下虽然一紧,却并不为此感到害怕。

常妈妈的手段,她清楚。

当初能害得她那个丈夫和那一大家子死都查不到她身上,区区一个小丫头的死又怎么可能被找出什么纰漏?恐怕是梓兰那个贱人污口攀咬她。

她又岂会畏惧那个贱人?

掀起车帘,正欲对外面的人怒骂一顿,可视线在扫见外面的人是谁时,神色却忽然一顿。

詹叙?

怎么会是他?

作为裴行时的贴身护卫,詹叙在府中的地位跟常山差不多高。

但他素日只听命裴行时的话。

又因为常年不大回来,就算回来也都是跟着裴行时在香山住着,陈氏与他的接触自是不算多。

如今却见他领着一众护卫挡在她的马车前。

不知道为何,陈氏又想起昨夜那个噩梦了,梦里崔瑶毫无生气地躺在满是鲜血的床上,难道……

她脸色忽而一白。

原本放于膝盖上的手也不由紧抓住膝盖上的衣服。

……难道是她害死崔瑶的事被人发现了?

詹叙就持刀站在外面看着陈氏。

陈氏这一番神情变化自然未曾被詹叙错漏。

眼见她原本嚣张跋扈的脸上,神情忽然变得苍白起来,瞳孔也微微紧缩,像是想到了什么害怕的事。

詹叙握着长刀的手又是一紧,声音也变得更为低沉:“走吧。”

他说完径直转身翻身上马。

以他为首。

十余个护卫前后包围着马车。

陈氏根本连反抗都反抗不了,除了乖乖听话,她什么都不能做。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这位主……

她不害怕裴行昭,甚至连裴家那个老头子,她也不怕,可唯独这位鲜少待于家中的裴行时却让她心生畏惧……她见过崔瑶死后裴行时疯狂的模样。

倘若被他知晓崔瑶是她所害,那她……

身子忽然如筛糠一般抖了起来。

宝清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也不明白外面这个情况究竟是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