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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笑道:“随他们念!唉,你娘怎么这么慢?”

朱标道:“女子出门都要盛装打扮,当然比男人慢一些。”

朱元璋嘀嘀咕咕一些“出去打扮那么好看干什么,回家打扮给我看就好”之类的直男癌话语。当马秀英涂抹着脂粉,戴着珠翠,穿着最新式的衣裙出门的时候,他立刻闭嘴,赶紧贴了上去。

马秀英今年四十二岁。虽经历了许多沧桑,但在朱标从小精心地照顾下,马秀英如现代四十二岁的女子一样风韵十足。再加上漂亮的妆容和首饰、衣裙,在当皇后的时候朴素无比的马秀英,如今经过了精心打扮,艳丽得像一朵盛开的牡丹,无比的雍容,看得朱皇帝眼睛都直了。

朱元璋围着马秀英,就像是蜜蜂和蝴蝶围着牡丹花转悠了一圈后,突然眼睛猛眨了几下,落下泪来。

马秀英以团扇掩面,惊讶道:“国瑞,怎么了?”

朱元璋吸了吸鼻子,道:“我就是觉得、觉得大妹子跟着我,委屈你了。以前你跟着我打拼,总是灰头土脸;后来当了皇后,又为了以身作则简朴度日。嫔妃们可以满头珠翠,你除了大典,从来只带着绒花……”

朱元璋抹了把脸,又洗了洗鼻子:“你打扮后这么好看……”

马秀英温婉地笑道:“委屈什么?皇后母仪天下,就应当以身作则,过得节俭些。待我俩离开皇宫,我不是皇后,你也不是皇帝的时候,我们就把好东西穿戴上,不要辜负标儿为我们攒的家底。以后我穿金戴银的时候还长着呢。”

朱元璋接过朱标递来的帕子揩了鼻涕,点头展颜笑道:“对,现在我俩是富商,就该穿金戴银。”

说完,他晃了晃手,手上居然戴了十个镶嵌着彩色宝石的大金扳指。

朱标眼皮子颤了颤,实在不想评价他爹的“豪商”审美。

马秀英戴上了面纱,朱元璋搀扶着马秀英登上了马车,朱标和四个弟弟坐上了另一辆车。

今日元宵节,妃嫔们也能回家省亲,出宫赏灯。朱桢要陪着亲生母亲赏灯,不在这堆弟弟中。

朱标卷起马车车帘,看向马车外的灯火通明,不由晃神。

“大哥,你在发什么呆?”朱棣把脸凑过来。

朱标推开朱棣离得过分近的脸,道:“我想起了南京城第一次元宵烟花。”

其他三个弟弟也凑了过来,听朱标回忆过往。

那时朱标年纪都很小,弟弟们更小,连朱樉都在家里酣睡,没能出来闲逛。所以,这个元宵节只存在朱标的记忆中。

用自己赚的辛苦钱来买花灯和面具的朱标的第一届学生们,和用“牵引带”拴着他们遛孩子的学生家长;

装瞎子摆占卜摊的叶大先生、叶二先生和刘伯温先生;

为人写对联,写着写着就用头发当毛笔的宋先生和王先生;

摆摊卖东西的徐叔叔和卖艺的汤叔叔、周叔叔……

还有那一场盛大的烟花,与骑在爹的脖子上、与爹一起看烟花的自己。

回忆往昔,那一场烟花已经过去了许久许久,但又仿佛就在昨日,想起时画面如新。

朱樉指着窗外,道:“大哥,你说的卖艺,是指这种吗?”

朱标:“啊?”

前面人流量很大,街道“交通管制”,只准步行。朱标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到正在看卖艺的爹娘身边。

脸上画着奇怪花纹的徐达正在耍大刀,把大刀往汤和身上劈。不知道他们俩耍了什么花样,刀劈在汤和身上一点印子都没有。

周德兴敲锣打鼓,让看客们走过路过莫错过,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他们三人穿金戴银的夫人,在台下疯狂撒钱叫好,引发不少人跟风,正在当托。

朱标嘴角微抽:“嗯,就是这种。”

他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银币,默默放到了台前的篮子里,然后拉着兴致勃勃仿佛也想登台演出的自家爹离开。

一家人挤在人群中,慢悠悠顺着人群一起观赏花灯。

朱棡突然指向一边,道:“那个登台唱戏的人是不是正哥?”

朱元璋护着马秀英赶紧往台前挤,朱标连忙跟上。

他抬头一看,登台唱戏的不仅有正哥,还有蓝玉。只是这次蓝玉演好人,正哥演坏人。

台子一旁拉着二胡的是忠哥,弹着古筝的是……英哥?

看着一脸苦相的英哥,朱标敢肯定,英哥又是被正哥和忠哥道德绑架“你不来就不是兄弟”给逼来的。

咦?现在上场的莫非是泰山大人常遇春元帅和我媳妇常葳?

朱标赶紧从荷包里摸出一个金币,这必须厚赏!

看了一会儿戏,弟弟们叫着肚子饿了,朱标拉着还想继续看下去的爹离开戏台子,去找吃的。

为了让老伙计们都看到朱标第一次以太子的身份祭天祭祖,叶琛和胡大海也从广东被叫了回来。

现在叶琛正在煮馄饨,花云在和面,胡大海在包馄饨,康茂才在收钱,花云的义子、也是朱元璋的义子花文逊在当跑堂。

“唉?太……哎哟,咳,标儿?”花文逊被朱元璋踹了一脚后,试探性地问道。

“嗯,文逊哥好。一人一碗,纯肉馄饨。”朱标礼貌道。

被朱标叫了一声“文逊哥”,花文逊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好嘞!”

朱棣抱怨:“一碗哪够?”

朱标道:“接下来还有很多好吃的。你现在吃饱了,等会儿还吃吗?”

朱棣立刻闭嘴。

朱元璋用胳膊肘撞了撞朱标:“你看见没,胡大海满脸幽怨,像个怨妇,爹去瞅瞅他幽怨什么嘿嘿。”

朱标叹了口气,任由他爹去打听。

他爹回来后,笑得差点让胡大海拎着菜刀追过来。

“标儿,你胡叔叔啊,哈哈哈,他没想到来陪叶二先生摆馄饨摊子,居然花云和康茂才也来了。”朱元璋大笑。

朱标疑惑:“为什么花叔叔和康叔叔也来了?”

他话音刚落,王袆拎着几大块肉过来补充馄饨摊子的食材。

哦,是云南文官三人组啊。朱标明白了,这个摊子一定是叶二先生和王先生一起支起来的。

叶二先生亲手将馄饨端上来,朱标喝了一口馄饨汤,好奇地问道:“叶大先生不在吗?”

叶琛道:“堂兄在说书,标儿你要找堂兄,去前面最大的酒楼。”

哦,我开的那家酒楼?朱标点点头。

吃完馄饨,朱标等人按照叶琛指的路,果然在酒楼的大堂里看到了叶铮叶子正大先生。

叶铮身旁还有两个说书先生一起说书,那两个说书先生居然是施耳和罗本。

他们三人好像比上了,不像是说书,倒像是在一起说相声,要把对方压下去。

施耳和罗本来南京探望季仁寿、刘基时,朱标与他们见过一面。

若不是他们二人认出了那几个曾经在张士诚身边阿谀奉承的江南士绅,朱标在应对南北榜案的时候也不会准备那么充分,更没可能让常葳提前蹲守等待抄家。

先把南北榜案查清楚,再让人去抄家,那些人的财产早就转移了。

两人坚称自己不是为了大明才主动帮忙,朱标仍旧为二人记了功劳,在南京给两人赏赐了一座大宅子,二人就干脆留在了南京继续写小说。

只是不知道他们二人今日怎么没和季先生、刘先生一起逛街,居然和叶大先生在一起说书。

朱元璋很想听说书,弟弟们不感兴趣。朱标担心亲娘累着,就让爹娘留在酒楼继续听说书,自己带着弟弟们继续逛街,看还能不能找到几个熟人。

他们刚出酒楼没多久,就看到刘基刘伯温先生居然和很多年前一样,又闭着眼睛装瞎子算命。

这次和刘先生比试算命的变成了章溢章三益先生。而章先生那能曾在叛军中杀的几进几出的文臣儿子章存道,正抱着一把刀,给这两位非要来冒充瞎子的大先生当护卫。

朱标东张西望,没看到损友刘琏。

不知道刘琏去哪了,居然不来守着他装瞎子的爹,不愧是著名的不孝子。

朱标逛了许久,没找到宋濂、朱升、季仁寿三位先生。

最后他返回算命摊,给了几个铜板,算了一挂。

瞎子老刘说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玄之又玄的话之后,道:“他们嫌冷,正窝在酒楼里听叶子正说书。”

朱标:“……”

敢情他们就在酒楼里,只是酒楼人太多,我没看见!这叫什么“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刘先生你怎么之前没告诉我!我和章存道说要去寻他三人的时候,你绝对听到了!

朱标气呼呼地走了,不再寻那三人。

刘基虚着眼睛看着朱标气鼓鼓的背影,抚须大笑。

章溢也虚着眼睛看着这一幕,忍不住也抚须大笑。

章存道叹气。他第一次看到爹使坏,是不是该装作没看见?

……

朱标逛来逛去,又见到了一起逛灯会的廖永安伯伯和廖永忠叔叔。廖永忠不知道怎么又惹到了他大哥廖永安,正在被训斥;

邓愈带着半大的孩子正茫然四顾,朱标上前打听,原来邓愈和赵德胜约好一起喝酒,结果两人走着走着,就把另一人挤丢了;

杨宪正在路边一小酒摊上和两个不认识的人喝酒,朱标一问,原来是两员听过名字、但没正式见过面的猛将傅友德和丁普郎;

和朱标一同打过好几次仗的薛显不知道和谁起了口角,在地上画了个圈子,两人以摔角定胜负,周围百姓都在拍手叫好……

朱标还见到了几个和自家爹一同从濠州走出来的叔叔,有些人正逛得开心,他没去打招呼。

走了不知道多久,当烟花的声音响起时,精力充沛的弟弟们终于肯歇息了。

朱标捶着自己的腿,幽怨地看着四个已经长大的弟弟。

连最小的弟弟朱棣和朱橚今年也十五周岁,是个半大小伙子了。这四个家伙在陌生人面前都一个比一个早熟老成,怎么在自己面前,还和五六岁似的顽皮?一个没看好就东钻西窜,让自己这一晚上没顾上好好逛街,全用来看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