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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秀英只要怀孕,都是和陈标待在一起。

而马秀英怀孕特别频繁,所以比起朱元璋,马秀英向陈标求学的时间更多一些。

在朱元璋还未察觉的时候,他的夫人已经可以提笔用比自己更优美的字迹写报告文书了。

朱元璋翻看着马秀英递来的三封书信。

一封是以“陈家马氏”的口吻给儿子和陈国瑞写的家书;一封是给朱元璋写的家书;还有一封是非常详实、可以给朱元璋手下一同观看商量的报告文书。

“陈家马氏”的家书要和儿子一起看,先放一边。朱元璋在家书和报告文书中犹豫了一下,好奇地先拆开了报告文书的信封。

报告文书很厚,朱元璋看了足足一个半时辰,才勉强看完。

看完之后,朱元璋把报告文书放下,两眼迷茫。

马秀英这次所做之事的框架与内容细节,是自己和标儿一同为马秀英搭建。但实际效果出现,朱元璋还是迷惑了。

这就像是造房子的工匠事先施工的图纸上画着的是个精美小楼,结果建造出来变成了金碧辉煌的大宫殿,这搁谁谁不迷惑?

马秀英登台号召女子为朱家军做事的时候,这一切还在朱元璋的掌控中。

但马秀英振臂一呼,百姓立刻响应,甚至还有女子千里迢迢从福建、从河南江北赶来,甚至来了好几个女匪首,要来为朱元璋上阵杀敌……

朱元璋挠了挠脑袋。

现在兵荒马乱,从这些地方赶到应天,需要几日十几日的时间,若脚程慢一些,甚至要月余。

以路程时间往前推,有的女子是得到井田制的消息就立刻赶来;有的人恐怕是自己刚颁布放脚令,并因此与主流文人决裂的时候,这些女子就从家乡出发了。

朱元璋挠了挠头,又挠了挠头。

他不是头皮痒,就是想做点什么来缓解心中这奇怪的感觉。

负责送信的李贞,顺带在书房里帮朱元璋掌灯研墨。

看到朱元璋使劲挠头的动作,他不由想,标儿许多坏习惯都是被朱元璋带的,比如间歇性发呆和遇事就爱挠头。

李贞问道:“国瑞,有什么烦恼吗?”

朱元璋挠着头道:“倒不是烦恼,就是……就是想不明白。不对,也不是想不明白。不习惯?我说不上来。”

李贞道:“要不要问问标儿?”

遇事不决问标儿,已经成这一家人的习惯。

朱元璋讪讪道:“这种事也问标儿?总觉得有些没面子。”

李贞失笑:“在标儿面前,你没面子的时间多着,还差这一次?”

朱元璋垮着脸道:“倒也是。罢了,先去睡觉,明日再和标儿一起商量。”想不通就睡大觉。

大概是对之前暴戾情绪的触底反弹,现在朱元璋的心脏莫名大。

洗漱之后,朱元璋钻进已经熟睡的陈标的被窝,搂着儿子美美睡了一觉。

陈标早晨起来,迷迷糊糊要去上厕所,跨过朱元璋的时候,小短腿跨越的幅度有限,一脚踩在朱元璋肚子上,把朱元璋踩醒。

朱元璋捂着肚子斥责陈标,陈标理都没理被他狠狠踩了一脚的老爹,下床嘘嘘。

轻松愉悦,呼……

朱元璋揉着肚子:“你这孩子,是不是又重了?”

陈标道:“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日比一日重才正常。”

爷俩蹲在水井旁边洗漱,然后幼稚地比谁把漱口的水喷得更远。

三位义子抱着沉重的文书路过,然后纷纷绕远路。

义父在外人面前极其好面子,如果被他们看到如此幼稚的一面,事后肯定会找他们麻烦。

洗漱用膳,离登基还早的朱皇帝抱着他的小太子,继续坐在太师椅上处理公务,顺带向儿子请教昨日的奇怪情绪。

陈标吃了早膳,还捧着个果子窸窸窣窣地啃,嘴里一刻不停:“你感觉的异样,是三观破碎的声音。”

朱元璋:“哈?”儿子说话越来越难懂。

陈标扯着朱元璋的袖子擦了擦嘴上的果汁,道:“天书你真的看了吗?三观就是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爹,我觉得你读书效率太低,建议你读五十遍抄五十遍再背五十遍。”

清朝皇子是五十遍还是一百遍?陈标啃着果子想。让他爹学习清朝皇子的作息,乐!

朱元璋头皮发麻:“再说再说,下次再说。标儿,我什么三观破碎了?”

陈标道:“你发现,原来女人也是人?”

朱元璋再次:“哈?”

陈标举例子:“比如咱们陈家这种豪富之家,天天压榨伙计,伙计为了生存唯唯诺诺不敢反抗。有一天伙计突然暴躁,一刀把管事的砍了。陈家才发现,啊,原来伙计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会爆发。”

朱元璋黑线:“标儿,你举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例子?”

陈标又啃了一口果子,含糊不清道:“意思到了就成,差不多吧。爹你是富商,没想到正常。朱大帅应该想到了,否则也不会让马夫人做这些事。朱大帅当过和尚,当过乞丐,肯定看多了底层女性为了自己和孩子活下来有多坚韧。”

朱元璋:“……啊,嗯,咳,确实。”

朱元璋仔细回想,还真能回想出许多底层女子艰难求生的经历。

但这些事,在他儿子提醒他之前,他从未去回忆过。

谁在过上好日子之后,会不断回忆曾经的苦难呢?

朱元璋开始发呆,一边发呆,一边挼着他儿子的圆脑袋。

陈标被朱元璋的粗糙大手挼得不断小鸡啄米式点头,但这不耽误他继续啃果子,并把嘴角果汁擦在朱元璋衣服上。

陈标很爱干净,现在造纸工艺落后,纸张没有后世工业制作那样廉价,小手绢又要随时洗换,麻烦,还是爹的衣服用来当擦口巾刚刚好。

朱元璋发了一会儿呆,忆苦思甜结束,道:“标儿,你说我们扬州城能用马夫人的法子吗?”

陈标摇头:“这种事,还得女性自己来做才有力量,急不来。若徐叔不是鳏夫,这时候让徐叔的夫人出面,就可以模仿马夫人的做法。哦,如果我娘不是怀孕了,其实让我娘来扬州也不错。”

朱元璋额头开始疯狂冒冷汗。

对、对啊!秀英怀孕了!她能支撑得住吗!

朱元璋现在想立刻写信告诉马秀英,让她安心养胎,不要管这些事。

但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他想起之前儿子和他说的话。大帅夫人已经为了大帅做了许多事,大帅应该支持大帅夫人的事业。

朱元璋捏了捏儿子鼓鼓的腮帮子:“你娘肯定已经跟着大帅夫人忙起来了。”

陈标道:“也对。其实孕妇多走动走动,对身体更好。娘那么稳重的人,就算干活也会注意身体。爹不用担心。”

朱元璋轻笑了一声:“自然。唉,早知道我就让汤和来了。徐达真是……唉。”

朱元璋就不明白了,徐达怎么就不想成家呢?看他,一家人和乐融融多幸福啊。

徐达这么大岁数了,连个孩子都没有,要是战死沙场,将来还真让标儿给他戴孝摔盆啊?美得他!

朱元璋想,还是得赶紧帮徐达找个新媳妇。

说起徐达,陈标小小八卦了一下:“徐叔一直未婚娶,大帅难道没想过帮他找一个?他们关系不是很好吗?还有,爹你没说过帮他找个?你和徐叔感情这么好。”

朱元璋道:“说过了,都说过了,他就是不乐意。我都打算帮他强制安排一个了。”

朱元璋顿了顿,黑着脸道:“我之前给文正定的媳妇有个妹妹,再过一年就能出阁。我还想让他和文正当连襟呢。”

陈标差点被果肉呛着。

我堂哥文正的连襟?难道是那个叛逃张士诚的谢再兴的女儿?

“爹你什么眼神?”陈标乐了,“还好徐叔坚持单身,不然被你坑惨了。”

朱元璋心虚道:“坑什么坑?大帅肚量大,就算谢再兴叛逃,也不会殃及他已经出嫁的女儿。”

朱元璋不是给自己说好话,这个时期的他确实没有滥杀的爱好。

说来有趣,原本历史中谢再兴也叛逃了,还是在至正二十三年(公元1363年),朱元璋已经战胜陈友谅,势力暴涨时,带着他整个军团一起叛逃。

谢再兴的借口是朱元璋将他女儿嫁给徐达,但没提前和他说,不尊重他。

他叛逃的时候,谢氏已经为徐达生了一个女儿,要不满早不满了。谢再兴叛逃的真实原因,是因为他属下私吞军中物资卖给张士诚,被朱元璋发现并诛杀。

朱元璋给了亲家面子,没有追究谢再兴的责任,只把这两人的尸体送给谢再兴,让谢再兴警醒,并暂时限制了谢再兴的军权。

然后谢再兴就带着军队叛逃了。

谢再兴叛逃后,谢氏又和徐达生了几个儿子。

野史中写谢氏因为是悍妇,被朱元璋砍了,此事子虚乌有。因为谢氏在洪武二十年,被追封为中山武宁王夫人。

以朱元璋性格,他亲手砍了的“罪妇”,还给追封?没那么好的事。

野史中关于朱元璋杀臣妻的传闻还有很多。

常遇春之妻蓝氏也在野史中被朱元璋杀过,还是肢解了给众臣分肉,就是“悍妇之肉”的典故。

但蓝氏活着的时候就受封“开平王夫人”,“开平王”又是常遇春死后追封的封号。明显蓝氏死在常遇春之后。

事实虽然是如此,但陈标并不相信如今朱元璋没牵连爱好的事实。

毕竟他对朱元璋的了解在于胡蓝案,据说杀了几万人还是多少人来着,别说外嫁女,猫猫狗狗都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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