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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古书斋的李拓几次感叹寒酥书法飘逸洒脱,有行云流水的舒畅之态。可李拓并不知道寒酥以防万一日后生出麻烦事,她抄书时故意用了左手。而她以前并没有特意练过左手字。

如此,她显露出的书法底蕴不过十之二三。

而与书法相比,寒酥更擅长丹青。她师从大家羿弘阔,幼时又得仙笔陆英彦赞其天赋灵韵。

可是寒酥已经四年没有作画。

她少时喜欢鲜艳的颜色,尤其偏爱描绘山河壮阔四时异色。家乡依山傍水,她的家后面有一座小山住了各位花仙,一到夏天,芬芳弥山亘野。清风将郁香送来,她撑起支摘窗,望见满窗远近错落的姹紫嫣红。

她时常带着侍女去采摘娇妍的花草回来描画,有时候也顺便摘些颜色浓丽的野果子一起入画。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笙笙会把野果子当成糖往嘴里塞。

三岁的小孩子最是好奇又贪吃的时候,看见什么都想尝一尝。

鲜红的一颗颗小野果却有毒。

吃了几颗红彤彤的野果子后,寒笙高烧不退,人事不知。家里人求医拜佛,寒笙终捡回性命,却盲了眼睛。

从那以后,寒酥再也没有作画。

从那以后,妹妹永远比她自己重要千万倍。

寒酥三言两语将过往说出来。那是压在她心里最隐秘的痛,如今竟也能这样云淡风轻地讲述。

封岌望着寒酥,倒是稍微解惑。

寒酥举手投足间端庄守礼,目色清冷甚至眼底藏着孤傲,这样一个人实在很难为了自保而百般讨好男子。

与其说是为了自保,不如说是更为了她的妹妹无恙。

寒酥哭了一会儿,觉得实在丢脸,硬生生止了泪,偏过脸去,一声“将军见笑了”声线里还噙着哭过的湿润。

“冷不冷?”封岌忽然问。

给她上药、擦脸时,发现她手上脸上都很凉。在屋子里这样久了,见她脸颊还泛着白,不染红润。

寒酥正因为今晚的失态而不自在,封岌转移了话题,她心里有些庆幸,赶忙点头:“有一点。”

“跟我来。”封岌转身往外走。

寒酥不明所以,也不多问,默默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外面的雪势稍小。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庭院,寒酥落后一步的距离,她望着身前封岌的背影,心里再次生出感激。

她开始思量要准备什么谢礼,以来感谢他今晚的出手相助。

可她什么也没有,他又什么都不缺。

这处别院是上几代某位公主私建的别院,选址在城外这样偏僻的地方,是因为这里有一处温泉。这位骄奢的公主将那处温泉改造成一个室内的泡浴佳处。

许是因为天色黑,进来前,寒酥没从外面瞧出这地方的特别,只觉得很大。迈步进去才惊觉别有洞天。

里面大若宫殿,却除了中间的池子,没有多少其他东西。方方正正的一个温泉池砌在白砖地面中央,隐约的水雾从水面袅袅轻逃,颇有几分仙境的雅意。

不知从哪里吹进来的风,轻轻吹拂着悬坠在方池四周的白纱。坐地的一个个雁首灯散着柔和的乳白光晕。

寒酥不由停住了脚步。

“去泡个澡暖身,别再着凉。”封岌道。

他还记得寒酥染了风寒不过才刚痊愈。

寒酥悄悄抬眼瞥了封岌一眼,又立刻垂下眼。她抿抿唇,没说话,也没动作。

封岌回头,见她眉眼低垂,忽然道:“你还是昂首的样子更好看些。”

寒酥轻蹙了下眉,这才抬起眼望向他。

封岌朝她走过去,伸手去解她腰间的系带。寒酥脸上一红,立刻说:“不敢劳烦将军,我自己来。”

封岌便立刻松了手,道:“你能自己解开腰带,我就出去。”

寒酥向后退了一步,伸手去解,手指微弯的动作立刻带来手心的一阵刺痛。她蹙眉,指尖也轻颤了一下。

封岌伸手,拉着她的腰带一拉,寒酥立刻脚步踉跄了一下,被拉得朝前迈出两步,紧靠着他。

她有些尴尬地望着封岌,封岌却垂着眼,用力一扯,将她的腰带扯开。封岌将她的外衣脱下来,视线落在她腰侧裙带上,银色的裙带贴着她的腰线打了个蝴蝶结。

蝴蝶结的翅膀被封岌扯散,裙子也跟着坠地。

直到寒酥身上只剩下小衣小裤,她强硬地拒绝:“将军,我自己能行。”

封岌刚绕过她腰侧的手立刻放下,道:“好。我一会儿过来。”

他经过寒酥往外走,走了两步又提醒:“别让手上沾太多水,否则要重新上药。”

想到上药的刺痛感,寒酥点头:“我知道。”

封岌便走了。

寒酥一直听到他的关门声,才悄悄松了口气。她望一眼身侧的温泉池,丝丝暖流袅拂而来。她探手绕到身后去解小衣的带子,指尖尚未碰到,蜷着的手指刚伸直,掌心便是一潮,寒酥知道伤口又流血了。

略迟疑,寒酥松了手,直接踩着玉阶走进了温泉池。手上疼虽是一方面原因,却不至于忍痛解不开,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担心封岌一会儿要过来,有着贴身衣服遮挡总是更好些。

她将小臂搭在池沿,以免温泉水打湿她手上的纱布。暖暖的泉水将她拥着,温柔的暖意轻流,渐渐逼走她体内的寒气。

封岌再进来时,寒酥闻到了香气,她抿唇,腹胃却下意识地微缩。今日她带着翠微去南乔那边寻些赚钱的法子,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有事在身,她中午只吃了两块从家中带着的糕点。而回到赫延王府之后就忙于寻找笙笙,直到现在子时,都没有吃过东西。

封岌端着食托走到温泉池旁,他将东西放在池边,人也在池边席地而坐。他一边捏着小勺搅着清粥,一边道:“都是素食,你可以用。”

“多谢将军。”寒酥嘴上道谢,身子却不由往前挪,让前身紧贴着池壁做遮挡。

封岌瞥向她,看见她肩上的细带,知她未解贴身衣物便下了水。他沉默了一息,问:“你穿着衣服进去,一会儿出来的时候穿什么?”

寒酥一怔,脸上继而一红。她没有想到这里。

“我身边都是行军打仗的粗人,没人能子时去给你买贴身衣物。”

寒酥的脸上更红了,她从封岌的话中听出了指责她多事的意味。

指责确有,嫌她多事倒无。

封岌无奈道:“脱下来我给你拿去烤干。”

寒酥没动作,封岌也不催,他低着头继续搅着清粥。这些吃食都刚出锅,还很烫。

片刻后,寒酥才将搭在池沿的手拿开,收进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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