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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黎睁开了眼睛,慵懒的撩开帘子,问:“何事?”

乌衣寐看都不看里面的谢怀,只对着方黎恭声道:“尊上,我们已到了溪宁郡,可要留下歇息一晚?”

溪宁郡啊,是个风景不错的地方,很是适合游山玩水。

样子还是得做做的,直奔目的地的太过突兀,而且原书中也写了,这一路行走了一月有余,当然应该慢慢走,不若就在这里打发下时间吧。

方黎欣然应允:“好。”

乌衣寐应了声是,架着马车进了城。

马车在城中走的很慢,方黎也不打算再睡,打量着外面风景。

溪宁郡和曲庆镇不同,曲庆镇不过一个边陲小镇,若非有个灵石矿,着实不起眼的很,后来又被魔道掌控,人心惶惶,难免有些萧索荒凉,氛围多少有些压抑……但这溪宁郡可是热闹的很,街边人来人往,人人脸上神情轻松,书生商贾擦肩而过,妇人女子随意行走,一派和睦繁华的模样。

郡城很大,执掌这里的是一个名为星月宫的正道门派,虽然远远比不上五大仙门,但在灵仙界也算得上有名有姓。

方黎看了看,若有所思,虽是个繁华郡城,但这大街上的修士,未免也太多了些。

修士们穿着各门各派的服饰,显然并非都是星月宫的弟子,而且还有不少是刚刚赶来的模样,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吗?

乌衣寐将马车停在一家酒楼门口,垂眸道:“尊上。”

这酒楼跟前人来人往,看起来生意十分不错,方黎有些吃腻了魔宫的山珍海味,来尝尝这人间风味美食也不错,乌衣寐向来是个靠谱的手下,他挑的地方一定不错。

方黎慢悠悠的撩开车帘。

他穿着一身暗纹的月白锦袍,披着厚厚的狐裘,扶着乌衣寐的手下了车,倒真似个病恹恹的公子般……方黎并没有易容,认识厌睢的人并不多,因为见过他的人,很多都死了,死人是不会乱说话的……

而且在这灵仙界,厌睢是所有人都讳莫如深的存在。

但乌衣寐这一双暗红竖瞳,着实过于起眼,一看就不是常人,而且标志性很强,因此稍微易了容。

至于谢怀,身为大名鼎鼎的玉仪君,认识他的人可太多了,且容貌也太过于夺目,于是戴上了帷帽,长长白纱垂下,遮住了他的面容。

三人走进客栈。

客栈小二一看方黎打扮模样,就知道是个不差钱的主,殷勤的将他们往楼上引,一边走一边道:“客官也是受星月宫邀请而来的吗?你们来小店可真是来对了,但凡外地来的客人,都要尝一尝我们小店的醉仙酿,才算不虚此行啊……”

乌衣寐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哑声道:“好酒好菜都上来。”

客人似乎有些沉默寡言,但小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只要给钱就好,笑呵呵的连声道:“好嘞,客官稍候,马上就来。”

乌衣寐打发走小二,回头一看,只见桌上茶水粗陋,皱了皱眉,遂取出方黎平日喜欢的雪尖茶,又用掌心温热了一壶天山清露,动作认真的沏了一壶茶,恭恭敬敬奉到方黎跟前。

方黎微微失神了片刻,然后坦然接了过来,垂眸轻嗅鼻端茶香。

乌衣寐向来是这么贴心的,做事妥帖事无巨细,只是那时厌睢不似自己,他不太享受生活,更不在乎身外之物,活的像个行尸走肉……

没想相处才不过短短时间,乌衣寐就记下了自己的喜好,放在心上,修士珍贵的储物法器,竟拿来放这些无谓的玩意儿……

方黎垂眸喝了口茶。

谢怀面容掩在帷帽白纱之下,看着这一幕薄唇微抿,虽然在方黎的面前,乌衣寐始终表现恭谨克制,看似和自己井水不犯河水,但谢怀能感受到他的敌意,正如那天夜里,乌衣寐对自己的警告。

他是真的很在乎方黎的吧,这般忠心,仅仅只是作为手下吗……

又或许,是更深更执着的东西。

他们之间的默契和信任,看不见摸不着,却是自己无法碰触的,谢怀眉心微微皱了皱,转头看向窗外。

很快小二就将酒菜都上来了。

这里的酒确实有些特色,味道醇厚,入口绵长,方黎懒洋洋的捏着酒杯,四面八方话语落入耳中。

“丁大哥,你们也是接到星月宫的帖子过来的吗?”

“是啊,你们也是吧。”

“你们赤霞派平时和星月宫最是交好,可知道这次召集我们到底是何事?”

“哎,这回老哥我也是真不知道。”

乌衣寐垂眸听了听,对方黎道:“可要我去打探一下?”

方黎摇摇头。

区区一个溪宁郡的星月宫而已,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真有大事自己早就得到风声,五大仙门也会介入进来的,既然没消息,那就不是大事。

下面那些修士讨论了会儿,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接着又开始讨论灵仙界的八卦。

方黎本来是漫不经心的,直到听到了谢怀的名字,不由侧眸看去。

前方桌上坐着三个身着灰白衣袍的修士,看起来是一个门派的,其中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男子小眼睛一转,嘿嘿道:“对了,你们听说了吗?据说玉仪君被魔尊掳走后,把魔尊迷的七荤八素的,魔尊为了他,连自己的手下都杀了好几个了!”

旁边桌上的修士迟疑道:“这是道听途说吧?”

山羊胡男眯了眯眼睛,语气轻佻:“我听说那,玉仪君在浮丘山上可是和魔尊形影不离啊,说不定人家去了浮丘山,觉得跟了魔尊也不错呢,以玉仪君的容貌风姿,只要他愿意,什么样的男人收服不了?”

说着拿起杯茶喝了口,压低声音笑咪咪道:“我可是见过玉仪君的,那可是人间绝色啊,如今看来床上功夫也不错……不知该有多销魂蚀骨,才能令魔尊如此独宠,嘿嘿嘿……”

山羊胡男开了个头,旁边几人也附和起来,渐渐的,内容越发不堪入耳。

污言秽语,将谢怀形容成一个魅惑魔尊的祸水。

方黎抿着唇,小心翼翼觑了身侧谢怀一眼,只可惜隔着白色帽纱,根本看不出谢怀的脸色。

会有流言蜚语在方黎预料之中,但当着谢怀的面还是第一次,方黎心中稍微有些愧疚不安,咳……

山羊胡男说的越发兴起,一脸想入非非,仿佛身临其境,只恨自己不是魔尊,叹道:“都说玉仪君是为了救云间阙,才被迫不得不委身魔尊,但他师父明隐上人却说他已不是云间阙弟子,这算是逐出师门了吧?说不定人家早就和魔尊勾搭上了,就连云间阙的灾祸都是他引来的,明隐上人顾惜面子不肯说而已,啧啧啧,空有一张好容貌,看起来清冷高傲的人,原来背地里是这样的,也不知道有多放荡,魔尊可真是有福啊……啊!”

山羊胡男手中茶杯陡然碎裂,迸飞的碎片割破了他的嘴角,鲜血流了下来,他捂着自己的嘴巴,愤怒的看向左前方的位置。

左前方桌上坐着三个人,一个带着白色帷帽,一个穿着黑色长衫,还有一个病恹恹的公子,披着厚厚狐裘,映着苍白精致的面容,唇边挂着戏谑轻笑,但手中茶杯却是不见了。

一定就是这个病秧子,刚才扔茶杯砸了自己!

山羊胡男怒道:“你做什么?!”

方黎一动不动,一撩眼皮,轻轻一笑:“手滑。”

此人看起来笑容温和,但这般轻慢的态度,分明就是在挑衅自己。

手滑尼玛的手滑!山羊胡男大怒,就要动手,被他旁边的两个同门按住了,这可是星月宫的地盘,而且此处人来人往的,随意斗殴会有麻烦的。

山羊胡男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看着那病秧子欠揍的模样,就觉得怒火中烧!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他上下打量了方黎等人一番。

这三人一个像贵公子,一个像仆从,还有个神神秘秘戴帷帽的,从服饰来看并非一个门派,打扮也很随意,许是某个小家族的修士,区区散修也敢如此狂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方黎说了那句话,就懒洋洋站起来,对乌衣寐道:“走吧,没胃口了。”

他径直走向山羊胡男的方向,缓步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时,用只有他能听得到的声音,勾唇轻笑:“什么东西,也配议论玉仪君。”

山羊胡男脸色陡然变了。

他眼睁睁看着方黎从酒馆离开,擦去了嘴角的血迹,眼中渐渐浮现阴冷之色……你以为事情就会这样算了吗?!

乌衣寐压根不问方黎为何这样做,只默默跟在方黎身后,至于谢怀,仿佛刚才议论的根本不是他,从始至终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方黎倒是心情不错的样子,沿路走走逛逛,待到日暮十分,天色渐渐的晚了,才闲逛入了一条小巷子。

这巷子狭窄而阴暗,两侧逼仄,没什么人。

方黎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轻轻的笑:“不枉我一直在等,你们可终于来了。”

黑暗中三个人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山羊胡男,身后则是他的两个同门。

之前在酒楼里山羊胡男生生忍了下来,就是看准了方黎等人不是什么大门派的,便暗中尾随,只等他们落单的时候再收拾他们,好叫他们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场。

而方黎他们也十分配合,还不等自己想好方法,就主动走入了这条巷子,本来还心中窃喜,但此刻看着方黎轻松的笑容,山羊胡男心中蓦地开始打鼓,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方黎唇角噙着笑意,这山羊胡男若是想和自己理论,在酒楼的时候就会划下道来,当众说个清楚明白……但那时他却生生忍了这口气,一言不发,可见是个心胸狭隘的,怀了暗中报复的心思,自己离开时故意挑衅了一句,不怕对方不跟过来。

果然,这不就乖乖的过来了?

是时候展现自己的男友力了!

厌睢虽然自己总是在伤害折磨谢怀,但身为一个占有欲极强的霸道魔尊,自己怎么虐谢怀都行,别人说谢怀半个字坏话都是不行的,谢怀只有他能欺负!

别人?那都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