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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祖坟的仇恨,值得蔺贽去把赵王偃千刀万剐。这时候还是别去触蔺贽的霉头了。

蔺贽一直试图瞒着他,但朱襄的好外甥不小心说漏了嘴。

朱襄假装没听见,私下找人查了查,然后将这件事闷在心底,没有和蔺贽提起此事。

这种事,越提越气愤,普通的言语安慰不但没用,还会更令人窝火。

只能等赵国国灭,俘虏赵王偃后,别人的安慰对蔺贽才有用。

赵王偃连蔺相如的墓都想挖,就更别说朱襄住过的院子。

他只能希望,村中庶民没有受到太大牵连。

朱襄询问后,平阳君幼子道:“我兄长听说赵偃要迁怒此地庶人后,就将庶人都迁到了平阳,只留我在邯郸。堂兄……就是平原君的长子也有帮忙。”

朱襄松了一口气,对平阳君幼子道谢。

平阳君幼子忙称不敢,这是先父的嘱托,为人子嗣只是照做而已。

朱襄对秦王政道:“要去平阳看看吗?”

秦王政压着嗓音道:“平阳君和平原君一脉可延续一代爵位。”

平阳君幼子赶紧跪地道谢。

他心中庆幸不已。

先父去世之后,家中为是否在赵王偃的厌恶下保护这个村庄的人一事,产生过激烈的争吵。

最终长兄和堂兄决定,既然先父嘱托过保护好蔺公和朱襄的故人,他们就要做到先父的嘱托,以全先父的“义”。

而且从利益上来说,赵国衰败不可避免,秦国统一天下之势也不可阻挡。平原君仁善,他们这样做,将来赵国灭亡的时候,或许能让长平君帮衬一二。

反正赵王偃在继位之后,就对与春平君更亲近,支持春平君继位的平原君、平阳君后人很是厌恶。他们就算再违背一些赵王偃的命令,也无所谓了。

身为宗室,赵王偃除了不让他们出仕,不敢做得太过,他们也就过得拮据些。

他们没想到赵国会这么快灭亡。他们更没想到,秦王居然如此重视那些庶人。

“这里的地虽然荒芜了,但土壤仍旧很肥沃。我们把那些离开的人迁徙回来,把我的封邑改到这里。或者政儿你要把赵王宫改成行宫?”朱襄问道。

秦王政闷声道:“不住赵王宫,晦气。”

朱襄道:“好,晦气。那重建这里吗?”

秦王政道:“当然要重建。舅父的封邑不变,这里改成蔺伯父的封邑。”

朱襄道:“也行,这里本来也属于蔺公的食邑。”

虽然平阳君和平原君后人能多沿袭一代爵位,但食邑肯定不可能还有那么多,应该会改在咸阳附近,好便于监视。

而且对平原君和平阳君后人而言,他们也更希望迁徙到咸阳城附近,这样后代才更好出仕。

朱襄让平阳君的后人先离开,又让侍从守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才把秦王政揽入怀里,轻轻拍打着秦王政的背:“别气了,生气只能折腾自己。”

秦王政不好意思道:“我已经不是小孩,不用舅父哄。”

“政儿当然不是小孩,但任何年龄的人都会生气,和你是不是小孩有什么关系?”朱襄轻抚着秦王政的背,“我们再在这里栽一棵枣树。”

秦王政闷声道:“那也不是原来那棵我的枣树。”

朱襄松开怀抱,对秦王政神秘地笑道:“那可不一定。”

秦王政疑惑道:“树都被砍了,还能重新长回来?”

朱襄道:“我们家的枣树长得特别好,枣子特别甜,所以我分了许多植株送出去。这个村庄大部分枣树都是这棵枣树的孩子。蔺公和廉公家也有我们家的枣树。李牧还带了枣子去雁门郡种,不知道种活没有。我这一路走来,发现村庄有很多枣树,应当就是我们家枣树的孩子。”

秦王政眼睛一亮:“真的?”

朱襄道:“当然是真的。政儿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枣子有多好吃,蔺礼那混球总爱来偷枣子。他都来偷枣子了,怎么会不将枣树子株移栽到他自己家?”

秦王政的神情终于轻松了一些:“蔺伯父肯定是会连枣树一起偷。”

他从树桩子上跳起来,拉着朱襄往外走:“走,去问问老师,雁门郡的枣树长出来没有。”

朱襄被大外甥拉得一个踉跄。

他在心底失笑。政儿说不急,果然不可能不急。还好枣树确实早就分了很多种给其他人。

李牧护送秦王来到邯郸,刚接手邯郸的政务,正在忙碌。

见秦王政拉着朱襄飞速走来,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显然,李牧也已经知道村子被毁的事。

他正想着怎么安慰政儿,秦王政高声问道:“老师!舅父给你的枣子,你在雁门郡种活了吗!”

李牧神色一怔,然后无奈地微笑道:“活了。雁门郡归秦后我去看过,枣树结果很多。”

秦王政松开朱襄,一屁股坐在李牧刚站起来的椅子上:“如果蔺家的枣树被砍了,就把雁门郡的枣树移栽过来。”

虽然舅父说这个村子所有的枣树大概都是他们家的老枣树的孩子,但秦王政更相信老师和蔺伯父亲手种下的枣树的“血统”。

李牧道:“蔺家的枣树没被砍,也可以把雁门郡的枣树移栽过来。两棵枣树又不多。”

秦王政道:“是这个理!”

李牧给朱襄使了一个眼色。

朱襄会意道:“我们可以在附近种一个枣树林,然后建很大的房子,以后常来这里玩耍。虽然这里是蔺礼的封邑,但蔺礼的封邑和我们的庄子没区别。”

秦王政使劲点头,心情这才真正好转:“等村里人回来后,我免他们一生的赋税!”

朱襄笑道:“那当然。一定要和蔺礼说好,免得他偷偷收村人的钱买酒喝。”

秦王政失笑:“蔺伯父才不会做这些事。他顶多从宫里顺酒喝,然后在宫中酒窖给我我留一张纸条。”

朱襄摇着头嫌弃道:“蔺礼这就做得不对了。我牵你曾大父的羊的时候,从来不留下痕迹。你曾大父都不知道是谁做的。这才是顺手牵羊啊。”

秦王政“扑哧”笑了出来:“曾大父肯定知道是舅父做的。除了舅父,谁还敢不问自取曾大父的羊?”

李牧扶额:“朱襄,别教坏政儿。”

秦王政笑得更厉害了:“我已经是秦王,不会被舅父教坏。”

李牧道:“你已经是秦王,朱襄更不应该和你说这些。如果你去蔺礼或者其他人家里顺手牵羊该如何是好?”

秦王政笑得肩膀不断颤抖:“那有什么关系?蔺伯父难道还会不给我?”

朱襄使劲点头:“就是就是,蔺礼怎么会这么小气?他拿了政儿那么多酒,多少羊都不够还。”

李牧叹气。这是小气的问题吗?秦王去大臣家里顺手牵羊,你这是想给政儿留下多坏的名声?若是被咸阳学宫那群喷子知道,一定会吵得咸阳城内永无宁日。

李牧暗暗将这件事记下,准备偷偷给荀子写信告状。

现在只有荀子能管得住朱襄。

至于廉公,如果他把这件事告诉廉公,廉公一定会眼睛一鼓,说“多大点事,牵就牵呗”,然后去送一百只羊给政儿和朱襄。

廉公对政儿一向很宠溺,经常在他们教导政儿时候充当障碍。

终于把大外甥哄好,朱襄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担心政儿一个暴脾气,去把赵王一家人的祖陵烧了。

现在赵国刚打下来,秦国又是走的义兵路线,有些面子情还是要做,不能像白公当年那样,一个不顺眼就把楚王祖陵烧了。

而且平原君和平阳君对他有恩,赵王偃和赵王迁如何无所谓,但赵王的祖陵也是他们的祖陵,他还是要顾忌这两人的香火情。

赵氏一族的陵墓还是别现在烧了,会对治理刚到手的赵地产生挺大麻烦。

如果政儿实在是气不过,可以等个几年十几年后,让赵王祖陵不小心失火。

那时赵国已经灭亡了很多年,守墓人肯定对赵王祖陵不尽心,不小心失火或者被盗很正常。经过几年十几年,赵人基本都能变成秦人,不会再在意赵王的祖陵。

秦王政心情好转,舅父的劝说他听了进去。

他确实想烧了赵王一家的祖陵。

既然舅父都这么说了,平阳君和平原君的后人又做了一点好事,他就决定延后处理赵王祖陵。

十年之后,他再派人让赵王祖陵因盗失火,以解心头之恨。

秦王政来到赵国,不仅是寻找以前痕迹,也是要实行承诺。

他给赵人免去了一年的赋税和徭役,承诺以后对待赵人会和秦人一样,给他们修建学府学院,让他们能够在秦国入仕。

他还接见了曾经和廉公、蔺公有旧的人,让他们选择优秀的子嗣去咸阳学宫学习。

如果有人是宿将,被廉公考核之后,可以在廉公麾下效力。

秦王政对赵国士人如此好,原本不满秦国攻占赵国的赵人,暂时收起了想要反叛的心。

反正赵王和秦王八百年前是一家人,就当秦王继承了赵王之位好了。他们效忠的还是这一家人,不算背叛赵王。

朱襄听了他们自欺欺人的话,心情有些复杂。

结果赵国灭亡之后,愿意为赵王殉葬的,居然只有大奸臣郭开。

郭开因为此事,名声好了不少。连赵国的游侠儿都不去搜寻他的家人了。

本来赵国许多人都在找郭开这个奸臣藏起来的家人,想把他一家斩尽杀绝,以报他谗言蛊惑赵王导致赵国灭亡之仇。

但郭开成为唯一为赵王殉死的人,是赵王身边唯一有骨气的卿大夫,让赵国士人心里复杂无比。

虽然郭开确实是个奸臣,但他对赵王也是真的忠心啊。只是赵王昏庸,他便也跟着当奸臣讨好赵王而已。其实错还是在赵王。

所以看在郭开是个大忠臣的份上,赵国憎恨郭开的士人有些释然了。

蔺贽没有亲手砍死赵偃,心里果然如李牧和朱襄所想的那样十分窝火。

如果李牧在他跟前,即使他理智上知道自己没道理,也会狠狠踹李牧几脚,并让李牧凑出至少一百坛好酒给他赔罪。哪怕蔡泽和朱襄一左一右唾骂他“醉死你算了”也不会妥协。

不能手刃仇敌,蔺贽就只能恶心赵国了。

他派人到处宣扬郭开对赵王有多忠诚,拿奸臣郭开去踩赵国满朝卿大夫。

郭开是名扬天下的奸邪小人,居然都比赵国那些道貌岸然的卿大夫有骨气,怪不得赵王只听信郭开的谗言。虽然赵王蠢,但是赵王识得谁对他忠心。

赵国唯一有骨气的是大奸臣郭开,那还不如郭开有骨气的其他赵国卿大夫是什么东西?赵国士人人人骂郭开,却连郭开都不如,我看赵国自从平阳君死后就从上到下烂透了,活该亡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