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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夫思来想去,道:“要不,咱们收起来吧,也没有人来,哪里就需要这些摆昂贵的摆件?”

桃夭深以为然,“其实我也觉得太贵了,每次用的时候生怕不小心掉在地上。”

三个人将值钱的摆件同碗碟收拾好,莲生娘又同宋大夫出去买了一些便宜实用的碗碟,这才算是收拾好了新家。

很是高兴的宋大夫又去买菜,亲自下厨煮了晚饭,好好庆祝了一番。

夜里。

桃夭坐在院子里天井旁,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只觉得在这里看星星,倒像是在桃源村一样,不由自主地想,若是以后遇见先生,一定邀请他来家里坐一坐。

看看院墙上的爬山虎,或是这样看星星。

虽然她知晓长安这样大,根本就碰不得。

桃夭在燕子巷住了两三日,第四日一大早用完早饭便要回许府。

她想她如今有了两头家,千万不能厚此薄彼了。

宋大夫同莲生娘虽舍不得她,但知晓她如今这般为他们,已经极好了。

送桃夭上了马车,宋大夫见莲生娘又要哭,劝道:“总归一个时辰的路,想了总能见。”

莲生娘揉揉眼,“我也想莲生了。”

宋大夫背着手看了一眼蔚蓝的天,心想若是要见,那得等这辈子过完了先。

这边桃夭回到栖迟轩,才坐下没多久,采薇告诉她,“公子说,后日便是相亲宴,问小姐准备好了没有?”

桃夭十分惊讶,“什么相亲宴?”随即想起来,前几日阿耶确实说过。

她原本以为是随便说说,没想到是真的!

桃夭连忙匆匆去了松涛亭书房见许贤。

许贤刚好在,见她回来,一脸和蔼,“阿宁回家了。”

桃夭听到他说的“家”字,心里一暖,上前替他研磨,关心了一下他的日常起居,问:“阿耶真要帮我办相亲宴?”

许贤颔首,“自然是真的。”

桃夭道:“我其实现在这样挺好的。”

她如今不用面对陈八两那样的坏人,倒也不必像从前那般着急成婚。

不过若是有好的,她也是想要找个夫婿好好过日子,生一两个可爱的小宝宝。

许贤以为她是想到从前的伤心事,道:“既是相亲宴,便是想要为阿宁招赘婿。”不待桃夭说话,他又道:“你哥哥已经将帖子发出去了,如今整个长安都知晓我许贤要为自己的掌上明珠招赘婿。”此举也不单单是为了招赘婿,更是要告诉全长安,他许贤的掌上明珠终于找回来了。

桃夭见事已至此,只好作罢,心想既是相亲宴,总不能给许家丢人现眼,问:“那我要不要学习学习?”

许贤不解,“学习什么?”

桃夭也有些不确定,“琴棋书画?”

“两日的功夫怎来记得学?”许贤安慰她,“阿宁放心,我许贤的女儿便是个废物,也会有人要。”

他话音刚落,面前乖巧天真的女儿幽幽道:“我其实会的可多了,会刺绣,还会采药没有阿耶同哥哥想得那用废……”

许贤楞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

桃夭见他笑成这样,一时也不晓得自己说错什么,怕他岔气,赶紧倒了杯热水递给他。

许贤笑罢,温和道:“有阿宁在,阿耶心里便很高兴。”

桃夭也笑了,“阿耶高兴,我心里也十分高兴。”

*

如许贤所言,许丞相为了弥补自己走失的掌上明珠,特地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订婚宴不出两日的功夫便传遍整个长安。

人人都知晓许家的嫡小姐是个寡妇,一时之间,坊间流言四起。

有人说许家嫡女是个无盐女,是以许相爷才出此下策。

有人又说自己亲眼所见,许家嫡女是个风韵犹存的寡妇。

有人还说,许寡妇自从死了夫君以后成日里以泪洗面,十足的怨妇一个。

一时之间,全长安的人都想要目睹许小姐芳容。

到了相亲宴这日,桃源村的小寡妇桃夭心里竟然还十分期待。

她十分好奇这种相亲宴,也想出去瞧瞧长安的郎君是不是同别处的不同些,于是催促着采薇快些替她打扮。

人人都说才貌双全,“才”是来不及了,但“貌”她觉得自己打扮打扮兴许还行。

采薇原本还以为小姐心中记挂着沈家二公子,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心切,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为自家小姐这样心大感到高兴,还是该忧虑,只迅速替她妆扮好。

她本就肤白若雪,倒也不用怎么装扮,采薇只用胭脂在她额心花了一朵梅花,嘴唇与眼尾处匀了一些胭脂,饶是如此,比之平日里更增添几分美艳。

临出门前,桃夭突然停驻脚步,拿着披帛遮住半张芙蓉面,清澈如水的眼眸直勾勾望着采薇,“我是不是这样更好些,显得神秘一些?矜持一些?”

采薇瞧着眼前哪里像是出去相看郎君,分明是要去会情郎的少女,与正掩嘴偷笑的白芍对视一眼,哭笑不得,“小姐实在想多了!”

桃夭颇为失望地“哦”了一声。她原本还不太理解为何采薇是什么意思,等随着来到前院才知道什么叫“想多了”。

说是相看,实则是她待在一屏风后相看旁人,旁人并瞧不见她。

采薇低声道:“咱们相爷说了,今日不过叫他们上门来给小姐瞧一瞧,小姐若是有合眼缘的,可以记下来。”

大户人家的小姐竟然还可以这样挑选夫婿。

隔着屏风,桃夭望着满院子正在品茗赏花的郎君,心里不禁感慨万分。

不过不得不说,长安的郎君生得真好看!

虽说比着先生与他哥哥以及沈二哥哥还差些,可这样的人物随便挑一个出来,放在从前她想都不敢想。

也不知阿耶同哥哥一两天的功夫怎么就替他找到这么多才貌双全的郎君来。

她一时又忍不住想起谢珩来。

先生回家以后,是不是也曾像她这样面对着满院子的美貌女子犯愁,挑来挑去挑花了眼?

她正想得入神,只听有人问:“阿宁在想什么?”

“在想先生。”话才出头,一回头瞧见许凤洲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忙改口,“在想外面哪个合适做赘婿!”

许凤洲笑,“阿宁就不能含蓄一些!”

桃夭不解,“我还不够含蓄吗?我打扮得这么美,都忍住没有走出去给他们瞧一瞧。”

也不知是不是这段时日给她带偏了,许凤洲竟然觉得她说得十分有道理,忍不住问:“那阿宁想不想要出去给他们瞧一瞧?”好歹也叫他们瞧一瞧自己的妹妹生得何等貌美才是。

桃夭眼神亮了亮,“我可以出去吗?”

许凤洲“嗯”了一声,“不过要回去换件衣裳。”

只要能出去瞧一瞧,穿什么倒还是其次。

待桃夭再次回来时,已经是一身青色翻领袍的美貌小郎君。

她跟在许凤洲后面大摇大摆进了赏花宴,光明正大打量着院中正在说话的人。

这个生得白,那个生得俊,那个眼睛生得好,这个鼻子很英挺。

一圈走下来,各个瞧着都不错,挑来挑去,挑花了眼,也不知该选谁好。

要不叫他们即兴作诗一首考考才学?

还是算了,若是学问太深,恐怕同她也没什么共同语言。

她背着手一边在心底点评,一边这样绕着宴席走一圈,自以为藏得很深,是以看人都带着睥睨众人的风采,走起路来连步子都迈得比平日里大。

殊不知园中众人一眼就识破她女子身份,只瞧着一明艳不可方物的妙龄少女落落大方围着他们走了一圈,好似在选妃一般,与坊间传闻半点沾不上边。

这哪来像是刚死了赘婿的寡妇,分明像是待字闺中的妙龄少女,便是寻遍全长安,恐怕也找不出几个比她生得更美的。

在场的人要么是碍于相爷身份,要么想着攀龙附凤,至于相爷千金是谁,生得什么模样,甚至嫁过几次根本不在乎。

可眼下瞧着许小姐本尊,无不心神荡漾,不住拿眼角瞧瞧打量着最多不过十五六岁,生得既美貌又天真可爱的“小郎君”,原本聊得热络的人彼此之间看待对方都多了一两分敌意,待许凤洲更加客气尊重。

只盼着他能瞧上自己,也能赢得美人青睐。

许凤洲表面与他们寒暄,心底却对他们这些所谓的“青年才俊”一瞧见他妹妹,言谈举止突然变得矫揉造作起来的行为感到反感,心中既觉得他们轻浮,又欣慰于自己的妹妹人见人爱。

正在这时,管家来报:沈家二公子来了。

他眉心一拧,“他来做什么?”他不是放出话,从此以后,沈时与狗禁止入许家大门半步!

管家道:“说是带着赐婚的旨意来的。”

赐婚的旨意……

许凤洲见自家妹妹也看得差不多,便上前同众人寒暄几句后,领着她出了园子,直奔前面会客厅去了。

路上,他问:“方才那些人阿宁觉得如何?”

桃夭很认真想了想,“都挺好。哥哥看着办就行。”

许凤洲忍不住扶额,“阿宁做人就不能有点追求?”

旁的女子在自己婚事上就没有一个不上心的,她自己的终身大事竟然叫他看着办?

桃夭却很不以为然,“我难道还不够有追求吗?我都这样明目张胆选赘婿了。还是说,我要哥哥把太子殿下请到赏花宴才算有追求?”

这两日哥哥特地叫府中的婢女同她说长安的事儿,期间也曾同她提过“假道学”太子风采是何等令长安贵女们着迷,无人不想入主东宫成为太子妃。

那婢女当时说得时候一脸神往,桃夭却满脑子却是那“假道学”邀请秦淮河妓在外头“荒唐胡闹”的事情,有心想要告诉她真心,又觉得不大好。

许凤洲听她如是说,竟一句反驳的话说出来。

把太子殿下请到这种变相的相亲宴,亏她真敢想。

莫说他,即便是父亲出面也不一定请得来。

他憋了半晌,憋出一句话,“这样说来,阿宁确实显得有追求多了。”

桃夭弯眉嗔笑,“哥哥是不是一对比就觉出来了?哥哥这是要带我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