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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兮颜颇有些惊讶地看着卫修,很想问问他是怎么想的,转念一想说道:“我正好要去一个地方,你跟我一起去吧。”

卫修应了一句,双手放在膝上,哪怕是坐在马车上,他也是腰背挺直。

马车在回镇北王府的路上转了弯,去了一趟东华门,然后,停在了东厂门口。

盛兮颜带着他下了马车,就往东厂去了。

“王妃。”守在东厂门前的番役一见到他,就跟见着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笑得欢快极了,“您来找督主吗,督主就在里头,快进来吧。”

就连通禀都不用,就直接把他迎了进去。

卫修:“……”

他没来过东厂,也是认得玄色匾额上这两个金漆大字的,就是吧,自家姐姐来东厂怎么就像是回娘家一样?

大荣朝的任何人对东厂都有几分敬畏之心,卫修也不例外,一踏进东厂的大门,他整个人就崩得紧紧的,脸上也不免有些紧张。

他忍不住去看在他身边的盛兮颜,就见他姐依然面容含笑,神情从容,心里暗暗佩服,不愧是姐!盛琰说得对,姐的胆子大着呢。

卫修定了定神,觉得不能给姐丢脸,他紧紧抿着嘴,不苟言笑。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番役把他们带到一处偏厅,又上了茶,然后笑眯眯地说道:“王妃您小坐一会儿,小的这就去通禀督主。”

盛兮颜笑着微微颌首。

东厂的茶都是大荣朝里独一份的,就算盛兮颜不怎么懂茶,也能尝得出醇厚甘香,没有等多久,萧朔就来了。

盛兮颜起身福礼,喊道:“大哥。”

卫修也跟着拱手见礼。

待坐下后,盛兮颜就把刚刚从百草堂拿来的药方递了过去,说道:“改了好几日,新加了两味臣药,对人体刺激会缓和一些,镇定的效果也会更好,还有……”

盛兮颜一一和他说着。

萧朔也通几分医理。

若单单只是为了京城里的这几个成瘾的人,是不需要费这么多事的,只是相比起京城,闽州才是大患,初步判断,在闽州吃十全膏的至少就有万人,这些人不好好控制住必会引起大乱。

卫修听不懂,也乖乖地坐在一边听着。

然后,等他们把方子的事说完,盛兮颜话锋一转,说道:“卫修,你把刚刚的事再说一遍。”

盛兮颜本来是打算晚些送药方去清茗茶馆的,但刚刚听卫修这么一说,觉得这事应当不寻常,就带他一并过来了。

卫修怔了一息,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他一向表情少,看起来就是面对萧朔也是淡定从容,卫修说道:“太后可能染上了时疫。”

“我怀疑是有人故意让她染上的。”

萧朔闻言有了几分兴趣,问道:“怎么说?”

“阿诚说承恩公夫人和世子夫人都染了时疫,世子夫人还相当严重,怕是会不好……”

一说起这些,卫修先前因为进了东厂的紧张就消失怠尽了,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冷静,就如同是一个局外人,在看着棋盘上的变化,不带一点儿私人的情绪波动。

“承恩公夫人病倒是在三天前,大约在四天前,她去太庙探望过太后。”

“若是从太后那里染上的,一回来就病倒实在太快了些。”

“所以,我判断,承恩公夫人应当是去太庙前就染上了时疫。”

他冷静分析着。

这些事对于阿诚而言,只是在随便说说,可是听在卫修的耳中,有一些信息完全是可以串连在一块儿的,从而得出了结论。

“也有可能只是意外,可是,太过巧合。”

“阿诚说,如今只有承恩公夫人偶尔会去看太后,而京城里,第一个生病的就是承恩公夫人。宁安伯夫人和豫王世子妃都是昨天才病倒的。”

“爹爹说过,巧合太多,就不会是巧合。”

他又着重说道:“是有人想通过承恩公夫人让太后染上时疫。”

萧朔微微颌首,赞了一句:“你说的不错。”

对于卫修而言,他很难得到第一手线报,单单从别人口中的闲话就能够分析到这个地步,实着让萧朔也有些惊讶。

“太后昨日病了。”

谁看过太后,说了什么,都是瞒不住他的耳目的。

太后从昨天起突然就突发高烧,太医和礼亲王都去过了。

“督主。”

这时,有个站在廊下禀道:“礼亲王求见。”

萧朔微微一笑,他估摸着礼亲王也该来了。

见他有事,盛兮颜起身,本打算告辞,萧朔含笑道:“你们去里头坐会儿吧。”

盛兮颜没有多问,带着卫修避到了后头。

不多时,礼亲王就由东厂番子领了进来,他和林首辅一样,一踏进东厂,本能地就先怯了几分,然后小心翼翼地跟萧朔见了礼。

待坐下来,礼亲王说道:“太后重病。”他跟萧朔商量道,“太后想要见见皇帝。”

说起太后,礼亲王不免有些唏嘘。

太后被送到太庙去后,也就带了两个人在身边服侍,过了些苦日子。

萧朔并没有严禁别人去探望她,不过,大多数的人还是识时务的,眼见太后翻不了身了,也都敬而远之。

礼亲王是宗令,终究是躲不开,时不时会打听太后的近况。

太后在被关太庙前,就已经对十全膏上了瘾,她又不比年轻人,上瘾之后,断都断不了,曾经还差点在太庙一头撞死,后来也是礼亲王过来求了萧朔,可不可以对太后特别宽容一些,毕竟若太后真因为十全膏而甍了,也实在难办。

萧朔特别好说话,直接就拒绝了,只是派了一个太医过去,又多指了几个侍卫和嬷嬷,保管着人不死就成。

这些日子来,太后被折腾得更呛,好不容易用药把十全膏的瘾给压住了,但因为反复头痛,也暴瘦的厉害,所幸有太医调理,短时间内倒也不至于会有性命之忧。

礼亲王也没想到,她突然就病得这么重。

萧朔眉梢一挑:“病得如何了?”

礼亲王叹声道:“头痛不绝,吐血不止。”

他说道:“倒是和先帝当年所得的时疫有点像。”

这么一说,他不免也有些慌。

时疫这种事,就跟天花似的,运气好,没多少人染上的话,简简单单也就过去了,若是运气不好,对朝廷来说,怕是会非常麻烦。

“太医昨日来禀说,京中确实可能有时疫,不过,目前染上的也就只有三五人。”

萧朔知道就好办了!

礼亲王对于萧朔简直信服,就不再过问时疫的事,只道:“太后病得极重。本王也去问过太医了,太医说怕是时日无多,太后想见皇上一面,不知……”

礼亲王迟疑地看着萧朔。

太后病重,如今要见皇帝十有八九还是想为昭王求情。

人之将死,太后与皇帝又一向是母子情深,皇帝说不定会心软。虽说现在是萧朔掌权,可是,这大荣朝还是有皇帝的。

礼亲王小心翼翼地问道:“督主,您看呢。”

“既然太后想见皇上,那就见吧。”萧朔仿佛没有感觉到礼亲王的忧心,说得云淡风清,“过几日也是先帝的死祭了,就让皇上去太庙,正好也让太后见上一见。”

礼亲王长舒了一口气,嘴里连连应是。

今年是先帝驾崩整十年,按理是要大办的,宗室,勋贵和文武百官当日都得去太庙磕头。

本来皇帝中风,礼亲王也迟疑过今年是不是就索性让皇帝不用出席了,由自己这个宗令代替,祭拜先帝。

现在这样安排倒也妥当。

礼亲王原本是悬着一颗心来的,没想到,萧朔这么好说话,心也就放下了。

不过转念一想,萧朔连时疫都知道,想必也清楚太后生病的事吧?

不管怎么样,他能答应就好!

他甚是愉悦地告退了。在心里告说诉自己,这辈子都别来东厂了,回去会做噩梦的。

礼亲王一走,盛兮颜就带卫修出来了,萧朔噙了一口茶,念笑道:“你觉得呢?”

这话是对着卫修说的。

刚刚的那些话,他们在后头其实都能听到。

卫修怔了怔,显然萧朔说这话并不是真的在问他的意思,而是一种考校。

卫修想了一下,说道:“有人想见皇上。”

这话乍一听来其实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或者说,会是以为太后想见皇帝,卫修只是在重复这件事,萧朔闻言笑了,对盛兮颜说道:“这小子的确聪明。”

卫修眉眼间露出了些许的羞涩,就算他再老成,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被人当着面夸奖,也是会害羞的。

盛兮颜掩嘴笑着。

她因为知道更多内情,所以可勉强判断出来,对于卫修而言,卫修所知的,仅仅只有一些表面,他却能够推断到这个地步,实着不易。

萧朔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判断。

有人要见皇帝。

内宫如今完全由萧朔把持,就算能见到,也根本不可能和皇帝单独说上话,唯有让皇帝出宫。

只是皇帝“中风”瘫痪,要出宫一趟,并不容易,就算是先帝的死祭,皇帝十有八九也不会出宫。

能够让皇帝必须要出宫的原因并不会多。

太后可能就是一个绝佳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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